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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奠

三尺握刀后背藏

古北山城,寂寥沉默。

这不高不矮的男人叫简陌,是这里唯一的守林人,四十来岁,黑发里掺白发。工厂破产后,独自来到这里,没有带任何东西,衣服,更也只有身上这件多少年没有换的衣服,加上两三条裤子,缝了补,补了缝,衣服若是洗了,遍光着膀子,不怕人看见,山林树木遮蔽,便也没有什么,毕竟,也没有多少人来这儿。每天伴着苍林的只有他的惆怅悲伤。他成天愁哀一张脸,笑不起来,更无法责怪别人。

简陌是北方人,骨子里有一气豪爽,客套话不多,直接的性格很讨人喜欢。乡里对守林人每月有一点儿补助,再凭上好心的农民们每天送来的各类蔬菜瓜果,这才让他撑了这么多年下来。守山人的小木屋里,更多的是孤独,少了的亲情和友情,却又无处讨予。

看着他这样,乡里也有人问过他有没有结婚,想起妻子曾嫌他赚不了钱,说要带着孩子去大富人家过好日子,不再和他过贫苦生活。

“你看你,成天在家懒得跟头猪似得,你除了会烧点菜,洗点衣服你还会干嘛,你没钱没地位,住这小破屋,我看啊,这日子过不下去了!前段日子村头老刘找上门来,说如果我和他在一起,你欠他的十万块钱可以一笔勾销,要不……”

“难不成你要和那孬种好上,你没病吧,瞧着他一年换了几个老婆了!”

“呵,他至少能给我过几天好日子!这都第几年了,算算我们从结婚到现在有七年了吧,孩子都一岁了,七年里,你给我过一点儿希望吗?甭提生活,希望都花了啊!”

他想着自己只是个穷磕儿,村里人问起老婆的事他便随口说老婆死了,没有孩子。即便口头迅速回答,心里却总似有个坎。说一次,晚上自个儿哭一夜,就这样过了十年,原村的人以为他死了,还为他办了场葬礼,目的只是为找个借口开个茶话会。原妻跑来哭得梨花带雨。葬礼一完,她便牵上儿子女儿到村里寻求资助,因为没有确准的证明确认简陌死了,她便得不到一点儿资助,一时恼火,却也无处发泄。这时,被赶出家门的她才真正明白,和简陌的生活才是美好的,即便普通平常,却总能给他带来惊喜,他记得有一天简陌从工厂里带来了个小玩意,说这玩意插上线戴在耳朵里可以发出声儿来,婉转的歌曲给她带来了多少惊喜,还有一次……这些可都是她生活的希望啊,如若十年前她不这样,简陌也不会莫名失踪,她也不会卑躬屈膝在大富人家当个“保姆”或说成是“奶妈”,得不到一点儿爱的感觉。她也知道这是命,是她给自己所谓生活寻找个理由,他爱老刘的钱,但老刘却只是想找个保姆,果然,最终结果就是成为村里人们眼中的“花儿”,前夫死了,现在那个又不要她了。原来,这是更流亡的生活。

十年来,没几个人到过这里,要说这儿有什么,其实也没什么吸引别人了,江南山多,没啥珍奇树木,没啥奇异的飞禽走兽。但简陌知道,山里有几棵一百多年的红豆杉,这估计是这儿最吸引人的东西了。

科技适日发达,村里牵入了网线,这个隐秘的山村还是逐渐浮现于世界,“桃花源”出现,引来的可不只是高尚人士,终因隐藏的宝藏而引来更多的寻宝人,虽说这其中掺杂的不只是利益,或许还有虔诚的救赎。

不久,各大报刊、杂志都登出关于明前古村的报道,说着正是一个世外桃源。广大同胞一股脑的都来这儿旅游了,加上综艺节目来这儿取了个景,这里变得有了生气。

但宝藏被荆棘隐藏,却依然未被发现。

不久,来了第二位守山人,九二囡,这不过是他的别号,本名张九二,便知他九二年生。父亲病逝的早,从小缺少父爱,这是他第一次独自入山。

父亲早逝,却留下万贯家财,家里的佣人都说他疯了,就连他妈也这样说:“九二啊,我们辛苦一辈子,你爸给你留下这么多钱,就是为了让你过好日子啊,你怎么还做出这样的决定。傻孩子,你让你妈妈我以后怎么和你爸交代啊!”

站在群山之脚,他抬头望,翠色灌入眼球。他闭上眼,吸了口空气,睁开眼,拎上大包小包衣物向山中小屋走去。

面前的小屋,在风和雨露的摧残下早已面目全非,看这老头这么大年纪,他决定帮他一把,村里人来帮这城里来的守山人造房。和简陌一样,一间木屋,几个剩余木料做的家具,考虑到守山乏味,村里人迁入网线,张九二带来了台笔记本电脑,旧旧点,可以用。

这对于简陌来说是个新奇玩意,在这儿这么多年,他还是头一次看到这玩意,托九二的福,他有幸摸到了这玩意。这只攒满皱纹的手趴在鼠标上,另一只年轻的手撑在上面,微微移动鼠标。

“是个新奇玩意。”简陌憨笑一阵说,眼里是一种从未出现过的样子,混杂激动,希望,感伤。

九二带着简陌玩了盘扫雷,时间虽短,却给简陌带来了不少乐趣,他憨笑着,如同捡到了宝。

“简哥,有时间陪你在这儿下象棋!”

“孩子还会下象棋!”简陌的脸上,喜悦,冲动,可希望这就和九二下一场,而此时,九二走到窗户那儿,点了根烟,吹出的烟随着风飘入森林。

“孩子,忘了和你说,可不能在这儿抽烟,这森林可是这儿的宝,如若烧起来,可没法儿浇灭!”

“好!”九二这就把烟拿下来,在烟灰缸里搓了搓,“明前村都不抽烟的么?”

“那可不,高地空旷,抽烟上那儿。”简陌笑着答到,摸了摸兜里的烟盒。

“简哥,听村里人说明天有个什么祭奠?”九二突然开口说话,声音低沉,却有力,不模糊。他的眉毛向上抬,笑着说。

“对啊,看来他们已经告诉你了,这个祭奠啊,是明前古村的规矩,”简陌走到屋子的一角,把烧好的开水倒到桌上的精致瓷杯里,接着说:“这是你的杯子吧!”九二笑着答应了声。

简陌把瓷杯端过来,微笑着,慈祥的如同九二是他最爱的孩子,他坐在椅子上,九二转过头来,听他继续说,“如果有很重要的事儿了,村里就会办一场祭奠。这祭奠应该是专门给你办的。今天晚上八点钟,村口的六个火把得你亲自去点上,明儿天一亮就得起床去把火把浇灭,可不是用水浇,用的是一种雪白的沙子……反正啊,晚上村长会和你说的,一定让你终生难忘。”

九二还是不太明白,心中虽然已经有了个大概的概念,总之就类似于毕业典礼,迎接会之类的,应该没有区别。

简陌向九二告别,叮嘱他好好休息,第二天有的是活干,守山可不简单,不是每天坐在门口的椅子上打个盹儿就可以的。简陌看着这孩子,虽然这孩子给他带来的人味儿,可孩子始终是孩子,始终没法把一切都交给他,该自己做的,自己也得亲力亲为。

第二天早晨一大早,村里人在前井旁准备了一张大桌子,摆上一个大羊头,羊头的两旁各放七颗核桃,不多不少,核桃摆成花瓣型,一旁还有各种干果,桌子边缘一圈摆上蟠桃,桌子外一圈撒上葡萄干。两旁是两个用石头堆成的堆,直插石堆的是一根长长的木棍,木棍上洒了油。一线天门到前井的路上摆满了不同颜色的花。

大约黄昏时刻,村里六个大汉扛着木质火把,插在村口的白花土桩上,火把排列得整齐,如同用长尺量过。土桩上的孔不多,足以实力插住。七点左右,村长颤巍巍来到守山人小屋。

“九二啊!如今社会,像你这样的孩子不多了,愿意来这儿过苦日子,我知道你的身世,你……”

“诶,郑爷爷,别告诉别人我的身世,我和您说过的。”

“好的,我会替你守着这个秘密。等会儿就是祭奠了,我该告诉你规矩,火把得你亲自点上,过了八点就不行了,然后穿过一线天门到明前井那里,扔下一颗泉锦石,这我会替你准备好。结束后,在高地,村里人会开始祭奠,你可一定要参加,这一定会让你终生难忘。”

古老河烟,

细雨山城,侵蚀。

淡然平野,

风暴裂变,死寂。

祭奠开始,明前村人穿上挂满彩饰的衣服,手作成手枪状,摆在胸前,人一直从守山人小屋排到明前村口,隔五米左右一个人,村长走到高地,随着张九二穿过人群,人群移动到高地去。

张九二孤身一人向前走,他看到了站在村口的简陌,简陌手持一个精致的火把,微笑着,看着九二走来,他把火把给九二,九二站在火把前,依次点过去,最后一个火把,九二把火把接在大火把上,可火把却点不着,九二看向简陌,简陌皱皱眉头,朝火把走来,刚靠近火把,火把上突然冲出火来,冲向简陌,简陌往后一退,突然听见忘忧海那里传来轰鸣声,村里人听见响声,朝这里赶来,简陌跑到一旁,九二跟他一起上了摩托车,朝忘忧海开去。

眼前,海浪冲向岸边,那熟悉的白塔呢?

简陌睁大了眼睛,东南方,那白塔早已成为灰烬。刚跑到明前村的村民听见古巷尽头传来箫声,他们朝那里赶去,眼见古巷尽头一片空。

古袍森林里有各种动物的叫声,混杂一起,暴躁,混乱。

忘忧海那里有船只驶来,船上有风吹来的歌谣:

酒铃声叮叮咚咚,乱扯小村轰隆,

忆往日繁华窸窣,覆之与火喽喽。

今小城无故枯木,升起登上苍穹。

小船靠岸,忽明忽暗的船舱里突然伸出一只脚,然后脚步摇摆,接着有一根木杖插在了泥里,他上岸后拔起木杖,不假思索往前走。

“快点儿跟上,在古袍森林迷了路可不好!这儿到处都是机关,稍不留神就得断送了小命!”

船上有伙计抬着大箱子使劲往前赶。天上没有一颗星星,显得明前村极其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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