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有他的骄傲,邝露一直是知道的。那夜与她说出的话也已放低了身段。
但他许她的凡尘一生一世,就如幻梦中总是让她记起。
一日,天帝润玉慌忙间下凡去,又忙乱的回来。在藏书阁待了许久,之后的日子他也总盯着她出神。邝露知道一定有什么事,天帝在瞒着她。
又一日,天帝亲征鬼族,大败鬼族于九幽之地,鬼族并未叛变,也并未有什么挑衅。反而是天帝说了一本不存在的仙人在鬼族失了踪。
邝露去藏书阁里细查,天帝润玉读书习惯她也是知道的。最近在看,觉得重要的书都会放置的位置她依例去寻。她果然找到了,那是记载鬼族奇闻异事的册子。鬼族的至宝那就是天帝的目的。天帝征战的目的不过是让鬼族自愿贡献以求和。邝露冷静的消除自己曾看过的痕迹,将书简放回去。
邝露差了心腹下届去打听,原来这一切都只是因为锦覓。锦覓一六瓣霜花嫁了只火系凤凰,本来他们之间能生出的下一代不过是水系的鸟,不知是不是不认命,作死的用了点什么神物。
锦覓这一胎终于怀了一只凤凰,但本身霜花的体质就受不了火系下一代的折腾。屡次陷入濒死之际,是陛下先后多次施水系术法去救了。如今也已陷入沉睡。
想到那鬼族的至宝,再想到前后的时间,邝露细思极恐。原来自己一直都在天帝陛下的局里。是不是从爹爹的回来就一切已在局内,以前那么多缱绻温柔,布星台的陪伴,落星潭展露的真身,上元节的吻,上元夜的旖旎,乃至人间的婚礼,如今天界的种种,是不是不过都是天帝陛下的算计。
邝露下凡去看,隐匿了行踪,锦覓昏睡,身边守着她的凤凰,两只水鸟儿子。小腹已然隆起那么多,想来有人用了仙术延缓了胎儿的生长。这样的灵胎生产之刻万分凶险,没有完全之策定然是先拖延着的。
邝露突然间就想笑,自己有何德能,进入天帝的算计中。所有人都不过是天帝陛下的棋子。
就如当年批香殿主事,还是自己亲手杀的。天帝陛下为了赢可以利用她卑微的小心思。他连当年他的大婚都可以利用。他为了锦覓又有什么是做不到的,舍寿元,私用禁术,遭反噬,吞穷奇,发动天魔大战。如今算计里多了一个她而已。
邝露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天界回去时,卫儿已在候着“司礼官,要商讨婚礼最后事宜。”
“让他回吧,今天我不舒服。”
邝露回房,躺在榻上。闭眼,却发现眼泪都无法流出。
傍晚时,天帝来她房里。
还是那温柔的男声,却让她感觉无比的寒凉。
“仙侍,说你不舒服,可差了岐黄仙官来看。”
“陛下挂心,只是有些乏累。”
他上得榻来,将邝露抱在怀里。
“今天,别。我不舒服。”
“露儿,我知道,我抱着你睡。”
怀抱以前也曾温暖,也曾以为那就是往后余生的归属。但终究这怀抱不是她的。
邝露动了动脸朝向另一侧,说“那我睡了。”
之后的几日,邝露知天帝每日都会下凡,想来也就是去给锦覓度些精纯的水系灵力。
再一日他们的大婚日,天帝应是高兴的,他的满盘算计终于要收尾了。
盛大,完全后位的仪式,细节,衣服,头饰完全都是后位的。这是陛下特意嘱咐的,除了位置,他都可以给她,为了他心里的锦覓。
旭凤冲上天界,打乱了正常婚礼的秩序。邝露听见天帝的声音逐渐的远去,远远的那一句“等我回来。”
邝露的身体像失去依傍的柳枝般瘫软。她终是死心了。
她疯了一般,想去摘手上的镯子但真的摘不掉。她化手为刃,砍断了自己左手手腕,那镯子终是掉了,本只有浅浅的血色的银白色,沁了她的血之后那镯子竟也已是妖异的赤红。
周围的仙人不曾想到她会伤害自己,瞬间场景中像施了咒术般安静。最先反应过来的岐黄仙官捡起那只断掉的手。
“上元天妃”众人喊。
“这世上无上元天妃,只有上元仙子。”
邝露回了玄洲仙境,岐黄仙官随后跟着也陪同着。
那天帝陛下绑着彼此头发的同心结,让她无论在六界中任一处都可被轻易找到,她根本不用矫情的藏起来。
“上元天妃”
邝露打断岐黄仙官的话“上元仙子”
岐黄仙官心里思量我这是招谁惹谁了。“上元仙子,这手腕的伤,老朽已接好,只是这恐怕几百年都会没有感觉,也许以后慢慢调理或许会好的。”
“还有就是仙子腹中应是已有陛下的骨肉,也得需善加调养。”
邝露的另一只手抚上小腹,她有孩子了吗,一个来的真不是时候的孩子。
“岐黄仙官,你是天界老臣,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应是知道的。”
岐黄仙官接口道“老朽年事已高,这职责之事,恐常有失,回天界之后就会请辞,到时请上元仙子在这玄洲仙境为小老儿覓一处神仙洞府供小老儿颐养天年。”
面对着像爹爹一样,慈祥的老人,邝露真心感谢。她知岐黄仙官不过想更好的照顾她的身体罢了。 “谢谢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