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云陵将蓝启仁送到山下。
一路上,两人似各有心事,都没说话。
直到临别之际,云陵才开口:“启仁,昨夜是我鲁莽,未及你同意,便问了他私事。”
蓝启仁眼眸微垂:“这些事情,又何须经过我同意?”
云陵看向他,目中情绪低落,却又带着些勉强的笑意:“他这个人,心直口快,说什么做什么似乎都不怎么过脑子,你别放在心上。”
他说这话时的语气,道跟从前大相径庭。
蓝启仁道:“他说的很对。如此也好。”
云陵看看他,又道:“既然他说清楚了,你也不必再为他费心。他既有中意之人,想必十分心思都在那人身上。眼中哪里还能看见其他人?”
蓝启仁沉默不语。
“为这样的人,不值。”他说的异常真挚,“再说,这世间还有诸多事情等你去做,何必陷在这种烂泥当中?你这身伤,也算为此事做了交代,也给了自己一个交代,以后,再莫做这样的傻事。”
蓝启仁依旧不语。
他从来不轻易承诺。
见他不语,云陵又道:“启仁总是不肯承认这金子亭的恶,可在我看来,他动你心志便是他最大的恶。你我相识多年,我深知,当年顾云清与金光善一事,让你背负深重,分明翩翩绝世少年郎,风华正茂,却因他人之过闭关数年,从此遁出世家公子行列。”
蓝启仁垂眸不语,眼神沉寂。
“如今你已有这般声名,修真界无不敬仰,却又被这金子亭扯住,他若是世家小姐,一身清白,得之必是启仁之幸。但他偏偏不是。既为男子,声名狼藉,为世人不齿,这样的人,沾上便是一生的污点,再也洗刷不掉。”
“云陵……”
“你所存心思,自以为稳妥,却不知,你若常行走于沼泽之地,便难避鞋袜衣袍沾泥。”
他看着他,一字一顿道:“师徒,父子,顾云清之子。”
蓝启仁眼中的光渐渐沉下去,渐渐隐匿到那双深邃的瞳孔下。
“断臂,邪道,一身污秽。非是我有偏见,启仁只需抬眼看看,这世上还有几人记得他手臂因何而废?”
“……”他眉头紧锁,却无语反驳。
“你蓝氏家规防的便是义礼出格,污秽缠身。蓝氏数百年清誉,安能有损?你既为众公子之师,当以身作则,万不可行差踏错,越雷池一步。”
“……”
“你说他对蓝氏有恩,但你也救他数次,算起来,只多不少。启仁,你应立于芝兰之侧,而非让这渍鱼污了你身上白衣。”
“他不……”
云陵打断他:“你将他交托给我,我知你信我。你那日同我说,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自己的底线,我希望启仁谨记此言。”
“……”蓝启仁微微一怔,良久,他方才缓缓起唇:“此事……”
云陵盯着他,目色严肃:“但请启仁想象,若此次事情传出半点风声,你该如何自处?蓝氏如何自处?泽芜君与含光君又如何自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