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蓝曦臣近乎失神，满眼呆滞，良久，金光瑶才缓缓起身:“二哥，时辰不早了，阿瑶先告辞了。”
蓝曦臣起身相送到门口，面色沉凝，一片死寂。
地上的雪还没化，外面又开始飘雪了。
金光瑶系上斗篷，身后的修士替他撑开伞，二人缓步往外去。
走到院子里，他忽然又停下脚步，转过身望着廊下的蓝曦臣:“二哥，我再跟你讲个故事吧。”
蓝曦臣看着他，没答话。
金光瑶道:“有一李姓货郎，挑着买卖路过一村庄，见村子大旱缺水，便为村民引山涧流水自用，其间在村里王姓人家落脚，只因一日菜色微咸，货郎抱怨了几句，王姓人家心怀不忿，竟狠心将人杀害……”
闻言，蓝曦臣稍显诧异:“这……”
“不过幸好被人无意中瞧见，那王姓人家被村民处以石刑。二哥勿须介怀，这是我前些日子外出，碰巧听人闲谈说起，也觉诧异，便告给二哥知道。”
蓝曦臣点头。
说罢，金光瑶便行了个礼转身离去。
路上，那随行的修士忍不住问他:“二公子，你方才为何跟泽芜君说这样一个故事？”
金光瑶却道:“故事还没讲完，你想听吗？”
修士点头。
金光瑶缓缓启唇:“没几天，一群商户路过，却恰逢那王姓人家头七，化成凶尸，竟将那群商户活活撕碎。其还欲行凶，幸好遇一修士游历，将其镇压。”
“村民为感念他，在他走后便替他塑了泥塑置于那凶尸镇压之地，又过了几年，一雷雨之夜，封印突发异动，凶尸破棺而出，血洗村庄，也亏得他们幸运，再次遇见路过的修士。他们镇压了凶尸，却发现是那泥塑吸取凶煞之气作怪，几名修士以此泥塑模样成功找到从前那名修士，将其炼邪术一事昭告天下，该修士被处以极刑。”
修士没答话。金光瑶继续道:
“不过，一年前，我去该村庄勘察地形时，此地风调雨顺，民风淳朴，几乎已经到了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地步。”
听金光瑶讲完，那修士叹道:“二公子，那看来这村子如今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金光瑶笑笑:“或许吧。”
“你不是亲眼看见了么？”那修士抓了抓额头，又道，“若是出什么事，定然早就有风声传出来。”
他道:“这世上的事情，怎能只凭眼睛看耳朵听？”
“那……”
“雪下大了，早些回去吧。”
“是。”
金光瑶加快了些脚步，踩着脚下咯咯作响的积雪返程。
这个故事并未讲完。
他也不想再往下讲。
诸如那货郎其实是盗匪的眼线，诸如那些商户其实是盗匪，诸如那泥塑作怪是因为有人不小心和了处子之血进去，诸如……等等。
尽管真相被掩埋，但却并非无迹可寻。
比如，那货郎的无故殷勤，比如，杀人的缘由，再比如，一个医药大家，身世显赫，却要传衣钵于一青楼伙计……
可，无人深究……
眼观千面，难观百态。
耳听八方，难辨人心。
但他，就算亲见他拿腰带勒死那人，他也不会诧异惊恐，还会帮他一起将事情遮掩下去。
他不会问他为何杀人？
也不会问他那人说了什么？
更不会问，他的腰带是何时解下？
明明，他手边就有一方砚台……
你以为故事的开始是开始，你以为故事的结局是结局。
其实，谁知道何处是开始？
谁又能预料何处是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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