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孟在外面逗留了很久方才回来。
他并非逃避之人，他只是需要时间接受。
一进客栈，正迎上欲往外走的蓝启仁。
两人目光一撞，还未看清，沈孟已经不自觉先一步移开视线。
这个人的目光太过纯净，眉眼太过温柔，他多看一眼，便觉得是自己在玷污这份美好。
蓝启仁望着他，并没看出他的心思，此刻他正要离开。他一起身便寻他不到，他还以为他今日不会送他出城。
两人就这样相对立了片刻，也静默了片刻，最终竟是沈孟先开口打破沉寂:“你，要走？”
蓝启仁看看他，继而微微垂眸:“天意如此。”
沈孟莫名打量了他一眼，见他此刻衣袍完整，抹额端正，心下这才微微镇定了些。
两人相对无言，似乎也没什么好说，只能并排往城外去。
路上沈孟旁敲侧击的问了些昨夜的事情，但蓝启仁此刻满心都是即将离别的酸楚，根本无心答他。
沈孟以为他是因着昨夜的事情对他有怨，不愿再给他添堵，便也不再开口。
两人一路行到城外五里坡。
蓝启仁知道，送别千里，也终有一别，再说，走这一路，他的心绪已经低落到极点。他已经快要控制不住自己内心想要反悔的冲动，可他知道，反悔又有何用？
他身侧这人不留他，反悔一百次也是无用。
更何况，是他先应了这约定，更何况，也是天意如此。而接下来的路，他只想自己一个人慢慢走。
“东亭，”他停下脚步，轻唤了一声，“就送到此处吧。”
沈孟也驻足看着他。
蓝启仁望着他，满目哀伤，心底涌起许多想要言说的情绪:“我想，当真天意如此，我一再错失良机，如今不得不终结在此了。”
沈孟听着他说。
“你我相逢时早，重遇之后我却未曾醒悟半分。你一再靠近，我却一再退避，如今我想近身，已是再无可能。”
沈孟没明白他的意思:“此话何意？”
蓝启仁不答，只是自顾自道:“东亭，你与我看似近，实则远，由始至终，你我之间都隔了八个字——阴差阳错，天意弄人。”
“……？”
“虽然天意要我归蓝氏，但临别之际，我还是想再问最后一次——前路漫漫，可愿有我同行？”蓝启仁眼光希冀，目色诚恳，他是当真想要再赌一次。
这次，赌的不是天意，赌的是他的心意。
沈孟看着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如果没有发生昨夜之事，他会毫不犹豫的应他一句，愿赌服输，回你的蓝氏。
可如今，他开始犹豫。
这个人昨夜今晨还躺在他床上，此刻他便要他离去。他顾东亭还真是翻脸无情啊。
可不让他离去又能如何？
他不知道他们之间隔着什么阴差阳错，天意弄人，他只知道，他们之间隔着礼、道、正邪、善恶、世人眼光，每一样对他顾东亭都毫无威胁，但偏偏对他蓝启仁，全都是致命杀招。
他想，他这样的人，天生就应该活在圣洁的殿堂里，与日月星辰为伴，而不是与他这样的污泥为伍。
你瞧，他本高洁之身，如今跟他待久了，也被他给污了。
想来，他这样的人当真不适合与任何人为友为邻，只适合独身一人，孑然一身，飘然天地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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