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霓凰含泪欲言又止，千言万语又何必说，说了又怎样，逝者已逝，多说不过徒增伤感。霓凰努力克制住自己一时的失态。
萧景琰现如今看到霓凰也是百感交集，此刻，他们俩人彼此感到深深的痛苦，缓步走在苏宅的竹林道上，再没言语。
终于，萧景琰打破了沉默：“霓凰，你要保重自己，我想，他一定希望你生活得好，不会愿意看到你现在如此自苦。他，会不安的。”
霓凰失神道：“是，他希望我好！可没有他的世界我会好吗？”片刻，又缓声道：“可惜，他不明白……”
“霓凰！”萧景琰痛惜的唤道。
霓凰回过头来凄然一笑，竟刺得萧景琰心头一颤，许久，皇帝陛下才缓缓说道：“他算尽天下人心，只可惜，有一盲点，他至死都没想到，当他为了家、国、百姓、为了朋友，为了赤焰军，凌迟自己的时候，他的朋友们却为他肝肠寸断、痛不欲生！小殊啊小殊，你留给我们的痛苦是如此深远，这恐怕是你这个麒麟才子没想到的吧？”萧景琰仰望夜空，无尽的思念像潮水一样涌来。他好像对霓凰，又像对自己，“或许他想到了，才拼命隐藏身份委屈自己。”
“是，一个人，一个曾经那么骄傲的人，怎么能把自己委屈成那个样子！我无法想象，这些年，我的林殊哥哥是怎么过的，是经历了怎样的折磨才让他把自己掩饰在一片宁静的微笑里！他的心究竟有多苦！我不敢想！”
霓凰用一种不带情绪的语调接着说：“陛下，如今南境安稳，青儿也可独当一面，霓凰就此隐退，请陛下允准。”说罢，俯身下拜。
萧景琰定定的看着霓凰，听着她平和得近乎凝固的语调，一丝不安浮上心头：“霓凰，小殊没有给我留下话，如果有的话，我想一定是要我好好照顾你。你想隐退，可以，但你一定要好好的，好好的！明白吗？”
霓凰有一刻的恍惚，记得那人也曾这样说过：“没有我的日子你也一定会好好的，会好好的！”
心痛到极点就是麻木，霓凰木然的点点头：“我明白。”
萧景琰此刻是理解霓凰的，她只是想为他做些什么，自己又何尝不是呢？若不是自己担负的责任，若不是那人殷切的期望，若不是母亲含泪的目光，在知道真相的那一刻，依了自己的性情段不能独活在世间！可，斯人已逝，如果真的那样做了，怎么对得起他？如今，又能为他做什么呢？萧景琰能做的不外乎苛刻的对待自己，过着几乎苦行僧的生活，那人去了，仿佛带走了萧景琰的半条命，他的生命里再也没有欢乐！除了没日没夜的忙于政务，他没有任何娱乐消遣，甚至连饮食也极尽简单，每餐不得见荤，仿佛稍有放松就对不起为自己为大梁殚精竭虑的人！只有早日实现海宴河清的盛世才是对那人最好的回报！
“陛下，我想到江左他的坟上去。”
“是，我也想去看看，现在大事已定，我终于可以去看他了。”
“好，那就拜托陛下了。”说此话时，霓凰神色飞扬，不似了刚刚的哀色。
不容萧景琰多想，“陛下，保重，霓凰告退。”
看着霓凰逐渐走远的背影，萧景琰怅然若失。
萧景琰在列战英的陪同下回到后宫，远远的见母亲站在门前等候自己，景琰连忙上前施礼：“母后，有什么事吩咐儿子就是，您怎么亲自过来？”边说边扶了母亲进到内室。
“景琰，又去看小殊了？”
“是，母后，现在诸事已定，我想，下个月去祭奠小殊，微服巡视江左。正好，霓凰云南那边的事也安排妥当，可以抽身了，这次回京，她想适时退隐，就一同去看看他。”
“霓凰……哎，霓凰是个可怜的孩子，我真怕她会受不了。这失而复得，得而复失更加令人无法接受！”
“是啊，今天她就怪怪的，她那种压抑，比哭闹出来更让人担忧。”
“你也知道担忧的滋味了？你现在的样子，我们何尝不是担忧你呢？你刚说，霓凰怪怪的，怎么回事？”
“也没看出什么，就是她太平静了，说到去江左，还要拜托我，您说是不是很怪？”
静太后沉吟片刻，暗道，“不好！”
“景琰，马上起驾我要去一趟穆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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