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琅琊山另外一处别院做了萧景琰的行宫，此时，仙境般的庭院中，坐着三位在品茶，列战英侍立在后。
“蔺少阁主，你这真是个好地方！连朕这个皇帝都羡慕不已啊！怨不得小殊喜欢这儿。”
“他哪是喜欢，那是霸占！可，现如今，他若真要占了去，我也是欢喜的。”蔺晨的话透出伤感。
蒙挚见萧景琰瞬间低了情绪，赶忙出言劝道：“我说少阁主，陛下在这儿，你能不能说点开心的？我坚信小殊会好起来的，有你蔺少阁主在，就没事！”
蔺晨展颜笑道：“你这话说的我爱听，不愧和飞流一样！唉……他要是像你和飞流一样有信心就好了！”
“嘿，我说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怎么就和飞流一样了？”
“当然是赞赏的意思！这都听不出来？”蔺晨鄙夷的瞟了一眼蒙大将军接着说：“飞流就说过，有我在不死！唉……”蔺晨的眼神忽然充满悲凉，右侧唇边高高扬起，语调飘忽，“飞流真是个好孩子！”
萧景琰微皱了眉头，“你这说不到两句话就‘唉’了两次，好像你不是这样的本性吧？小殊不是答应尽力了吗？他那么弱的身子总得慢慢来，急不得。你作为医者都这个样子，叫我们情何以堪？”
蔺晨翻着白眼球，“本性？你跟我说本性？自打缠上梅长苏这小子，我都快不认识我自己了！世人皆知麒麟才子洞察人心，殊不知，本公子偏能看透他那小心眼儿！你刚才问我为什么把完脉不说话？你让我说什么？我能说什么？他是答应了我，那只不过是他的理智答应了，为了我和飞流，为了江左盟他那帮弟兄，他答应了！可他的身子不给他信心！也是！那破败的身子，有信心才怪！”
闻言，萧景琰心中又是一疼，闭了一下苦涩的眼睛，沉声说道：“我们不是他，无法想象那是一种怎样绝望的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在那种生不如死的境遇里，你让他如何有信心？他也是人啊，也是血肉之躯！”
萧景琰的话让在场的人再次揉碎了心肠。
“所以，我们要帮他淡化这种极致的痛苦，给他希望。”蔺晨沉吟出声，全不像刚刚的做派。
“是啊，可怎么淡化？”蒙挚急切发问。
“霓凰郡主啊……”蔺晨突然拉着长音，“那是他心尖上的人！我说你们都来了十来天了，怎么郡主还没到？”
萧景琰眼神暗淡下来，不发一语。蒙挚叹口气，也没说话。
“怎么了？”蔺晨极为正经的问道。
“你看看这个。”萧景琰让人拿过一方锦书，递了过去。
蔺晨被这种压抑的情绪弄得紧张起来，只见，锦书上仅有一句话：“景琰哥哥，他太苦了，霓凰陪他去了……”
“啊……”蔺晨手一抖，锦书掉在地上，“怎么会这样？霓凰郡主怎么跟他一样傻？看来，长苏真的凶多吉少了……”
“幸好母后反映机敏，及时赶到穆王府，救下了霓凰。”萧景琰说。
“你存心吓死我呀？”蔺晨一听就炸毛了。
萧景琰没有丝毫歉意，接着说：“虽然救下，可霓凰跟他一样，心存了死志，神思恍惚，身体也每况愈下，出发前，母后特意去看了她，她的情况很不好，母后自然不敢把小殊尚在人世的猜测告诉她，以免消息不实打击更大。哀莫大于心死，说的就是她了。”
“哦……”蔺晨翻着眼睛沉吟着，“呵呵，他们还真般配！一个舍生取义，一个舍身为情，不愧是一对犟种！”
“少阁主，你不要在这里说风凉话了好不好？说点有用的行不行？”蒙挚忍不住抢白蔺晨。
蔺晨嘿嘿笑了，“据我的推测，霓凰郡主本身没有旧疾，说不定现在已经大好了，就在来的路上。陛下说的对，哀莫大于心死，她这是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这心药一到，保不齐就柳暗花明了。”
正说着，忽有琅琊阁执事来报：“禀少阁主，卫将军和霓凰郡主到了。”
萧景琰和蒙挚连一旁的列战英均是一愣，不可思议的齐刷刷的盯向蔺晨。
“蔺晨，不会是你吧？”萧景琰满腹疑惑。
蒙挚也大声嚷嚷着：“蔺少阁主你真神了。”
蔺晨微微一笑，吩咐道：“速速有请郡主和卫将军。”又回过头对痴痴看向自己的三人笑道：“好吧，是我请人救治的郡主，也是我让卫峥请郡主上琅琊山的，为的就是梅长苏。”
蒙挚不可置信的瞪着一双天真无邪的大眼：“你怎么知道霓凰郡主要追随小殊而去的事？连我都是事后听陛下说的。”
“怯……”蔺晨不屑的看了一眼，“我琅琊阁要没这点本事还叫什么琅琊阁？”
萧景琰由衷的点点头：“嗯，蔺少阁主的这份心智、这份忠义不愧是小殊的挚交！小殊何其有幸，朕何其有幸！”
蔺晨规规矩矩的躬身施礼：“陛下过讲了。”马上又“扑哧”一笑，嘿嘿道：“也对！哎呀，梅大宗主要是像陛下您一样懂事就好了……”
略显庄重的气氛被蔺晨“嘿嘿”冲淡了，这种口气让蒙挚和列战英略有吃惊，心想，如今这世上，敢跟皇上这样说话的，恐怕除了躺着的那位，就是眼前这位了吧？
萧景琰“哼”了一声，“还顺杆儿爬了。”
“呦，陛下，您怎么也这样夸我，往常都是长苏这样夸我的。”说完，摇头晃脑的向外走，没走几步又折回身来道：“对了，别告诉卫峥，长苏看不到了是因为乌金丸，他特意嘱咐的，怕卫峥知道了不自在。你们懂的，这人就这么矫情，刚有点意识，就瞎操心。唉，他这个病呀，好不了了！”
在场的三人听了，心里既感慨又心疼，既感动又欣慰！感慨心疼的是林殊这个人，自己都病成那样了，心里装的还是他人，叫人如何不心疼？感动欣慰的是多亏有了蔺晨这样的好朋友，让在黑暗冰冷中挣扎的人终有一丝温暖和支撑！
“说着说着就走了，你干什么去？”萧景琰问道。在蔺晨面前，当今皇帝怎么觉得自己仿佛找回从前跟小殊在一起时的那种随意畅快淋漓的感觉了呢？
“你皇帝陛下丢车保帅，我得让那没良心的出了这口气！再有，霓凰郡主来的这个事，没通过他，我得下点毛毛雨去。否则，我这小命不保呦……可怜可怜……喂，你们帮我招待一下客人，同时串串供，别说漏了。”
看着絮絮叨叨的蔺晨远去了，萧景琰嘴角含笑骂道：“啰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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