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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后,洛天依基本每天都往剧院跑。
言和每天都会教她一曲新戏,她总对洛天依说,她的才华是很厉害的,等她长到十七岁,这戏台子也会敞开大门让她上去。说这话时,她的嘴角弯成一轮缺月,好看,但没有多少温度,像被一层晨雾笼上了忧愁。她那时不懂,戏唱的这么好了,还吃穿不愁的,愁什么?
言和偶尔还会教她识字和算数。她手把手地教洛天依写字,洛天依总喜欢看着她专注的侧脸,揣摩着她此刻的心情。她们还会并肩坐着,一起看书。阳光从窗口射进来,洒在她们的身上,也洒在一页页摊开的书页上。洛天依看着看着就会睡着,将头靠在言和的肩上,均匀地呼吸着,温柔的吐息仿佛能催进地上野花开放的速度。
言和的厨艺还很好。她每天总会做一份午餐带到休息室来吃。天依来了后,她会多做一份给天依。有时是多汁皮薄的小笼包,有时是柔软细腻的蛋糕,还会有入口即化的各种点心,个个都精美得让人不忍下口。但没过多久,上海被占领了。
身着绿色军装的人们纷纷涌进上海,抢烧掠夺,所到之处只有绝望的喊叫和哭声。
人们只能在日本人的统治下生活,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强烈的憎恨。唯有言和,脸上还一直挂着一副面具般的笑容,甚至为日本人表演。
细碎的议论像灰尘一般,飞到了这个城市的各个角落。
可只有洛天依知道,言和深夜时分在房中好几次将牙龈咬出鲜血,瞪大的瞳孔边缘被一条条仇恨的血丝布满,颤抖的身子压抑住即将冲破喉咙的啜泣。只有教她唱戏时,言和的情绪才会稍稍平息。
“我教你唱《牵丝戏》吧。这戏可是我最拿手的。”
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为什么言和要装出这种倒向日本人的模样,她只是隐隐约约地意识到,言和心中的戏台子,不只有戏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