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会馆这边,白天处于闹市,来往车辆、行人众多,人声嘈杂。
一旦入夜,过往车辆就不要说了,因为根本不会有车辆向这边开,本地人都知道旧文化会馆闹鬼的事。
至于行人嘛,也就不知情的外地人,或者几个醉鬼三三两两而行,冷风一吹,整条巷子凄凉冷寂,哀转久绝。
“我们大家进去吧,马上八点了。”
我看了看时间,推门而入,只听吱嘎一声,从大门上落下一踏灰尘,铺头盖面的向我们砸来,灰尘落在我们的头发上,脸上、嘴里。
大家响起了抱怨的声音,一个个拍着衣服,抹着脸,从嘴里直吐尘屑。
“别抱怨了,大家进去吧。”
我最先踏进了文化会馆,会馆的门槛很高,越有一尺深,旧时的宅子都是如此。
进入会馆后,会馆非常开阔,馆内引入眼帘的就是一座搭建好、用红布撑托的大红戏台,戏台下面放着一些残旧的板凳,分会上下两层,按照规模来看,几乎可以容纳上千人,听说清末民初谭鑫培、余叔岩等均在此演出过。
会馆虽然残旧不堪了,不过这里的装修古朴典雅,亭台楼阁掩映其中,雕梁画栋很是讲究,即使用富丽堂皇来形容也绝对不足为过。
站在这座历史悠久的文化会馆,我的思绪变得飘渺起来。
依稀中,我能想象如今这座荒废的文化会馆,在过去热闹非凡,人潮用头,戏台上传出阵阵燕语莺声。
那时候的文化会馆演出形式多种多样,有京剧、昆曲、曲艺、相声、每晚都有精彩的京剧演出,但票价相当之昂贵,来会馆的都是一些达官贵人。
在戏台的二层还有一个小楼,小楼中收藏响誉海内外的"四大名琴",这是京胡制作大王史善朋先生根据四大名旦——梅兰芳、尚小云、程艳秋、荀慧生四位艺术大师的嗓音条件和演唱风格而量身定做的四把京胡。
更有不靠谱的说话,说是这四把京胡来四位西域女人从西域带来,专门作为表演之用,在小楼里现场还有几位西域女人穿过戏服,要知道她们可是当年炙手可热的名角,在现代也算是明星了吧。
这文化会馆给人很深的文化底蕴,我站在会馆里,场景瞬息万变,这个时候,我周围的人全都消失了。
“喂!司马辉!三虎!皇甫圣华!你们去哪里了!”
诺大的戏院里空荡荡的,跟我来的同学,一时间全都消失了。
就在我内心慌乱的时候,戏台上忽然响起了一阵咿咿呀呀的声音。
这段戏唱的哀怨凄凉,让人听了好生悲哀,特别是戏子转音特别多,声音又尖又细,仿佛从门帘缝里挤压出来似得,那股声音让我一瞬间全身的鸡皮疙瘩被全部唤醒。
我转身一看,戏台上放着一口大黑棺材,一位戏子披麻戴孝,跪在棺材钱哭丧,虽然戏子划着妆,可是眼泪却是实打实的,哗哗一声流了下来,一张脸变成了花脸,特别是从眼睑留下来的泪,变成了黑色,流淌在脸上,给人惊悚如骨之感。
要说这唱戏吧,小时候我家在农村,没少看过我们村里的文化队组织唱戏,我家的文化队,基本上都是一些在家的大妈大爷,或者中年妇女这些的,年轻的都外出的打工了,留下妇女和老人和小孩们。
那时候大人们唱戏排戏的时候,我们小孩子就喜欢去看。
但是也从未看过这种戏,有谁把大黑棺材直接摆在戏台上,这多晦气啊。
难道是唱阴戏。
戏分阴阳,阳戏是白天唱,唱给活人听的,阴戏是唱给鬼听的,晚上才唱,一般别人家里做法事,或者死了人,都会搭台子唱阴戏。
可是在戏台子上直接哭丧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不想阳戏,更不像是阴戏,这不阴不阳的,不知道要搞什么。
渐渐的,我的思绪被吸引了上去。
台上的戏子,跪在棺材前,哭得是伤心欲绝,肝肠寸断,接下来,有人上来点燃香、烛和火纸,燃放鞭炮。
接下来,出来的人,画着一副白脸,手拿一副小阴锣,佝偻着腰杆,一步步蹒跚而出,而我看着眼前的人,总觉得似曾相识,可是又想不起来。
接下来,出来的这人,头戴丧帽,手里的小阴锣一敲,咚的一声,开始唱了起来:“
亲家犹如一只蚕,
一生勤奋又节俭,
为儿为女吃尽了苦,
才积得这份薄家产,
只说你长寿享清福,
谁知你早早离人间
……
你有一双好儿女,
也能含笑在九泉。”
“这分明就是哭丧歌嘛……好像是陕西一带的风俗习惯。”
陕南一带老人去世后,一般要通过洗尸、停尸、入棺、闭棺和出殡几道程序。过去一般为3 天,现在多为一天一夜。
从守灵一开始,哭丧歌就是丧礼仪式中少不了的演唱形式。在守灵期间,丧家为了悼念亡灵,慰藉人心,便会请歌手来唱孝歌,也有歌手不请自来的。歌手大多是业余性质的,他们会唱多种孝歌,有的还能即兴创作,针对死者的年龄、性别和家庭情况来唱。
有一人唱的,有对唱的,也有一人领唱,众人续唱或合唱的。哭丧歌伴奏的乐器是鼓和锣,或边敲边唱,或唱一段再敲打一定的套数,如《三点水》、《麻雀闹阵》。
“谁家的人死了,要这样唱~”
听着奇奇怪怪的哭丧歌,耳边响起小阴锣,我的心神一荡,鬼使神差的向着上面走去。
走上戏台后,我双眼发直,竟然直接扒开大黑棺,当看到棺中人,啊了一声,啪嗒一声盖上了棺材盖子。
正当我被吓得六神无主的时候,刚才唱哭丧歌的人,右腿轻轻一勾,在我腰后用力一拧,我疼的嗷嗷大叫起来。
“疼疼……”
“山子,你怎么了!”
“喂!醒醒!”
三虎和司马辉在旁边大叫,皇甫圣华早就吓得六神无主了,这时候,我一声大叫,双目中充满了恐惧。
“你们看着我做撒?”
我看着三虎和司马辉摸了摸头,奇怪的说道。
司马辉看我醒了过来,伸出手指问道:“这是几!”
“得了,我又不是弱智儿童!”
我撇开他的手不高兴的说道,没想到司马辉会这么无聊。
司马辉看我的模样,拖着下巴道:“看来刚才你真的进入幻境了。”
“幻境?什么意思?”
三虎看我一脸迷茫的样子,这才说道:“辉哥这次可是有准备而来,进来文艺会馆后,辉哥就给我们每个人一人发了一块辟邪石,当发到你的时候,你就没有了踪影,然后就让我们来找你,我们在戏台的角落找到了你。”
王鑫也接嘴道:“是啊,老大,刚才真是吓死我们了,我们找到你以后,你脸色惨白,双目无神,叫你什么,问你什么,你都不答应,好像丢了魂似得。”
“你说什么!丢魂!”
王鑫无意中的一句话,让我倒吸一口凉意。
刚才进来后,我真的被一阵凄凉的,咿咿呀呀的声音吸引去,然后看到有人在戏台上哭丧,还听了哭丧歌,也就是说,刚才我真的是丢魂了。
“这座文艺会馆奇奇怪怪的,大家要小心,千万别出什么岔子。”
司马辉眉头紧锁对我们嘱咐道。
文化会馆里西边、东边,各有很多厢房,大家一到厢房后,各自选择了自己喜欢的厢房住了下来,反倒是司马辉挺有安排的,安排我和王鑫住一间,他和三虎住一间,至于皇甫圣华,早就住到东边厢房去了,而我们自然住在西边厢房。
现在下来,二十位同学各自住在东西厢房,东西厢房距离甚远,要隔好几条巷子,穿过二三个花园才能到达。
不过司马辉说了,我们到这里不是来度假的,我们正在进行死亡游戏,死亡游戏,也就是说,文化会馆危险重重,我们随时可能会死,最好是集中住比较好。
司马辉对别人的生死并不在意,不过对我却格外照顾,而我住到厢房后,我始终心不在焉,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恐惧的状态。
屋子里,只看到从香炉里冒出几缕缭绕的烟雾,这烟雾像雾又像云,轻飘飘的飘散在屋中,让人的心情很快就慢慢放松下来。
我把整个屋子环绕,桌椅板凳都是旧时的物品,墙上还挂着一副水墨山水图,看起来像是江南的景色,几座房子,一条透明流畅的河流,一条简单的船只,很有文人儒雅的味道。
一看就是名家手笔,不说墙上这幅墨宝,就是屋中的桌椅板凳都上了年岁,说是古董也不为过。
站在窗口,宅后就是一片竹林,鞭子似的多节的竹根从墙垣间垂下来。下面一个遮满浮萍的废井,已成了青蛙们最好的隐居地方。
我怯惧那僻静而又感到一种吸引,因为在那几乎没有人迹的草径问蝴蝶的彩翅翻飞着,而且有着别处罕见的红色和绿色的蜻蜓。
我站在窗口,心情变得惆怅起来,这间雅致的房间,曾经又是何人居住,其实住在这里的人,有名也好,无名也罢,终归离不开一尺床,一碗饭,不管他平生挣再多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