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

玄虎城和花垣城本来积怨已久，这次战事爆发，百姓也没有想到是为了抢龙骨替韩烁治心疾这一层。

原本作为少君，韩烁应该带兵出征，但是谁不知道他患有心疾，虽然手段狠戾，最近一段时间接连揭发四名贪官奸臣，但是带兵打仗却还是力不从心。

芳华又想到了掌事妈妈的话，他活不过二十岁。

她倒了一杯茶放到了桌子上，抬头看向站在窗边背着手眺望远方的韩烁。

他现在这么想要把内患清理干净，是不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时日不多？是不是他想最后尽力给玄虎城做贡献？

芳华之所以成为他的耳目，一是因为当时韩烁拿张知光的死做威胁，二是因为她想要借着韩烁离开这个地方。

她不想当什么芳华，所有人都夸她跳舞好看，却不知道她并不喜欢跳舞。

跳舞对于她来说是生存手段，从小到大，为了母亲的遗愿，为了对得起“芳华”这个名字，为了能在这个地方活下去，她逼迫自己没日没夜的练舞。

她因为年纪尚小，又以死威胁掌事妈妈庇护自己，才得以至今没被人糟蹋。

但这又能维持多久？

她想离开这个虚与委蛇的地方。

韩烁在想什么？

行军已经出了城门，韩烁收回了目光，回过头的时候却见芳华站在桌边看着自己怔怔出神。

他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吹了吹，递到了芳华面前。

芳华回过神来，看着那尚冒着几缕轻烟的茶，微微一笑，接过一口饮下。

韩烁拿回了她手中的被子，重新倒了一杯茶，这一次却是他自己喝。

他这人疑心重，即使心里觉得芳华不会害自己，却还是留着心眼。

芳华在想今天少君怎么来我这里。

韩烁看了芳华一眼，又续了一杯茶，悦人阁的茶比不上宫里，有些涩口，但是他现在口干舌燥，倒并不介意。

韩烁这里能看到行军出城。

说完他自我肯定似的点了点头，摸索了两下杯口，他看着低着头不说话的芳华。

韩烁今夜有人点你吗？

看行军是假，想查她是真。

芳华算是看明白了韩烁的来意，无非是他还没完全信任她这颗棋子。

但不巧的是今日并没有点她，芳华咬着唇跪在了韩烁面前，倒是把韩烁给吓了一跳。

韩烁这…怎么了？

芳华今日没有人点我，是我没用，无法为少君分忧。

韩烁没人点你是好事…什么没用不没用的，你起来。

他弯腰抓着芳华的手臂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也算是看明白了这姑娘因为从小察言观色谨小慎微，以为她今天没人点他会放弃她。

芳华少君你说，没人点我是好事？

芳华没明白，她要帮他收集情报，最主要的情报来源就是陪那些达官显贵喝酒的时候灌醉他们和套他们的话。

韩烁对此只是咳了两下，耳尖微微泛红，最后只是摆了摆手。

韩烁既然今日没人点你，我点你。

见芳华还是一脸茫然地歪了歪脑袋，韩烁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说得有理有据。

韩烁既然对外宣称你是我的人，哪有我不光顾的道理。今夜我点你。

他喝下这第三杯茶，抿了抿唇，看着芳华被说服了的样子，他有些无奈。

韩烁很怕我？

芳华抬头看着韩烁，要说怕他倒也不是，她陪过酒的达官显贵中地位高的脾气差的都有，她也不曾怕过。

她怕的是被当做弃子。

芳华只是怕少君觉得我没有价值。

没有价值的人会被放弃。

韩烁知道芳华为何会如此谨小慎微，他伸手轻轻拍了一下芳华的额头。

韩烁我不用你有价值，只要你乖就行。

又是这个字，乖。

芳华以为他所说的“乖”是物尽其用，但他又不需要她有价值。

那么这个“乖”到底指的是什么呢？

韩烁说起来我还没见过你跳舞，一定很好看。

其实是见过的，站在二楼，远远见她下腰摘面纱，美得不可方物。

芳华笑了起来，很少有这样的姑娘，面对赞美也不腼腆，还自信满满的。

芳华少君，我是玄虎城跳舞跳得最好的姑娘。

韩烁嗯，我知道。

他也跟着笑，宠溺的语气连他自己也不曾察觉。

他知道她是这世上跳舞跳得最好的姑娘。

韩烁曾想过自己会为怎样的姑娘心动，或许是端庄稳重的，或许是天真烂漫的。

却不曾想过会是芳华这种，灵动像只猫，张扬像团火。

白芨说他会对芳华上心不过是见色起意，哪个男人见了芳华不得见色起意？

可这就要看起的是什么意。

别的男人想把她驯服想占为己有想让她唯命是从。

可韩烁知道她要的是什么，她想要离开这个牢笼，那他便是她的翅膀，她需要安全感，那他便是他的靠山。

她不应该被扑灭，她应该燃烧得更恣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