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长街旁每一家、每一户都把门闭得严严实实,任怎么敲也岿然不动。终于，金妍敲到第十三间铺子,重复了一次那句重复了数次的话:“请问有人在吗?”门板动了一下。
一条细细的黑缝被打开。
门里很黑,看不清屋子内有什么,门缝之后有什么,开门的人,也没有说话。
靠得近的几名少年不由自主后退了一小步。
金妍定定心神,道:“请问是店主吗?”
半晌,一个苍老古怪的声音从门缝里泄漏出来:“是。”
魏无羡走了过来,拍拍金妍的肩,让他也退后,道:“店主,我们出来贵地,雾太大,迷了方向,走了很久,有些累了,不知能不能让我们借店歇个脚?”
那个古怪的声音道:“我这店,不是供人歇脚的。”
魏无羡仿佛一点也不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神色如常道:“可贵地没有其他的店里还有人在了,店主当真不肯行个方便?我们会付报酬的。”
过了一阵,门缝被稍稍打开了些。虽然还是看不清屋里的陈设,但已经能看清门后之人。
门后站着一个满头灰白、面无表情的老太太。这老太太虽然勾腰驼背,乍看非常苍老,但其实皱纹和老人斑不算很多,说是位大娘也可。
她打开了门,让开了身,看来是愿意让他们进去了。金凌大是惊诧,低声道:“她竟然真的肯让人进去?”
魏无羡也低声道:“废话,我一只脚卡在门缝里卡着,她想关门也关不上。要是不让我进去,我就直接踹门了。”
金凌:“……”
那老太太冷眼在一旁守着,等他们进门了,立刻把门关上。屋子里登时又是一片严严实实的黢黑。
魏无羡道:“店主人为何不点灯?”
老太太咕咕地道:“灯在桌上,自己点。”
金妍刚好站到一张桌子旁,慢慢摸索,摸到了一盏油灯,摸了一手陈年老灰。她翻出一张火符,燃了,刚刚把它凑近灯芯,无意间抬眼一扫,刹那间一阵冷气从足下直冲到头顶,头皮轰的一声麻了。
这间店铺的堂屋里,密密麻麻、摩肩接踵、挤满了整整一屋子的人,个个睁大了双眼,正在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们!
金妍吓得退后几步，正好被魏无羡接着：“阿妍，小心点。”
不同于之前看到死猫后撞入蓝思追怀里的温暖。这个怀抱，给了她一种之前只有江澄和金光瑶才能带给她的安心。
“谢谢”大舅舅。金妍回头，对魏无羡说道。
金妍方才见到屋内之景，不由自主松了手,那盏油灯险些摔到地上之前,魏无羡将它抢救了回来,从容地在她另一只手里还在燃烧的火符上一接,点燃了它,放到桌上,道:“这些都是老人家您扎的吗?好手艺。”
众人这才觉察,这满屋子里站的,不是真的人,而是一大群纸人。
堂屋里还有一张桌子,桌上有几根长短不一的蜡烛,魏无羡将之一一点起,黄光照亮了大半个屋子。除了这些纸人,堂屋的一左一右还摆置着两个大花圈,角落的纸金元宝、冥钱、宝塔堆成了小山。
金凌刚刚听到金妍惊呼，原本已经把岁华拔出鞘三分,见只是一家卖丧葬用物的店铺,不易觉察地松了口气,收剑入鞘。仙门世家即便是哪位修士逝世,也从来不搞这些民间乱糟糟、阴森森的排场,他们见得少,初时惊吓过后,又好奇起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反而觉得比夜猎神魔妖兽还要刺激。
雾气再浓也浓不进屋子里,进入义城之后,他们到此刻才能轻而易举地看清对方的脸,倍觉安心。魏无羡见他们放松了,又问那老太太:“请问能否借厨房一用?”
老太太似乎不喜火光,几乎是恶狠狠地盯着那盏油灯,道:“厨房在后面,自己用。”说完,她便悄然无声地退出了堂屋,躲到另一间房里去了。她关门的声音极大,听得几人一抖。金凌道:“这个老妖婆肯定有古怪!你……”魏无羡道:“好啦,别说了。我要人帮忙,谁跟我来?”
金妍道:“我来吧。”
一众中毒的世家子弟仍是站得笔直,有人道:“那我们怎么办啊?”
金妍道:“继续站着,千万别动，我们马上回来。”
金妍跟着魏无羡走来到后边厨房,一进去,一股恶臭霉气扑面而来。金妍从小在金麟台锦衣玉食，这辈子还没闻过这种可怕的气味,一阵头晕,却忍住了没冲出去。
金妍问道：“大舅舅，这地方，真的可以找到解毒的糯米吗？”
魏无羡道：“有人住的地方，可能性会大一点。”
金妍恍然大悟：“这就是一定要找有人住的屋子的原因？”
魏无羡道：“聪明。不过，你这解尸毒的法子在哪学的？”
金妍道：“我是……”
金妍话没说完，就看见金凌也跟了过来,一进门就跳了出去,拼命扇风道:“什么鬼味道!!!你不想办法解毒,来这里干什么!”
魏无羡道:“哎?你来的正好,你怎么知道我要叫你过来?一起帮忙。”
金凌道:“我不是来帮忙的!呕……这里有谁杀了个人忘了埋吗?!”
金妍道：“好了阿凌，要不你先出去？”
魏无羡道:“大小姐,你来不来呀?来就进来一起帮忙,不来就回去坐着,叫另外一个人过来。”
金凌道:“谁是大小姐,我们兰陵金氏就一个大小姐，那就是我姐姐，你说话给我小心点!还有，我姐姐都在这受罪，我怎么能不来！”他怒气冲冲地提衣重新迈了进来,金妍安慰地摸了摸他的头。
魏无羡看着这姐弟俩，从前师姐也也这样摸过他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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