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女的阴魂忽然消失了,不过她应该还会自己找来,因此魏无羡并不担心,迅速插回了门板,继续从木缝里向外窥看。其他的世家子弟们也想看外面的情形,都挤到门前,一排脑袋从最上方叠到了最下方,用视线堵住了这条门缝。
方才妖雾稀薄了一阵,此刻又逐渐流动起来。只见一道狼狈的身影从白雾中破出,奔了过来。
这人一身黑衣,似乎受了伤,跑起来跌跌撞撞,腰间悬着一把剑,也用黑布缠着。蓝景仪低声道:“是那个雾面人吗?”
蓝思追低声应:“应该不是,那雾面人的身法和这个人完全不同。”
那人身后跟上来一群走尸,行动极快,立即追上了他。那人拔剑迎战,剑光清亮,划破迷雾,魏无羡心中喝彩:“好剑!”
但一剑扫过,又是一阵熟悉的“泼泼”、“泼泼”怪响。数块走尸的断肢上又喷出了黑红色的粉末。那人正被它们包围,无处闪避,站在原地,被铺天盖地的尸毒粉扑了一头一脸。蓝思追看得心惊,低声道:“莫前辈,这个人,我们……”
这时,又有一群新的走尸围了过去,将那人包抄起来,越缩越小。他又是一剑扫出,爆出了更多尸毒粉,他也吸入了更多,似乎已经开始站不稳了。魏无羡道:“这人得救。”
金凌道:“你要怎么救?现在不能过去,满天都飘着尸毒粉,靠近就中毒。”
思忖片刻,魏无羡离开了窗,走到堂屋内部。只见他伸手在一名少年出鞘的佩剑上轻轻一抹,在拇指上拉出了一道伤口,道:“媚眼含羞合,丹唇逐笑开。不问善与恶,点睛召将来。”
金妍道:“这是,点睛召集将术!”她曾在小叔叔房里的那本书上见过此术,据说对付走尸十分厉害。
魏无羡又道:“把活人带进来——除此以外,全灭不留。”
众人向外看去,只见不多时,十五六具走尸,竟然全都被魏无羡控制的一对纸人削成了拼不起来、滚落满地的尸块!
金妍心中暗叹:“大舅舅的战斗力好强!”
纸人大获全胜,服从命令,将那名已经力不从心的逃亡者提进门来,再往门外一跳,大门自动关上。
蓝思追过去要帮魏无羡扶人,魏无羡道:“都别过来,当心沾到尸毒粉。没准皮肤沾上了也要中毒。”
金妍却是愣愣地看着那人,她总觉得这人让她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那人被纸人提进来时,已经没什么力气,半昏半醒。现在倒是清醒了一点,咳嗽几声,低声道:“你们是什么人?”
这声音疲惫至极。问这句话,并非因为他不识屋内之人,更因为,他看不见东西。
忽然,金凌道:“喂,这个人我们还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是敌是友,为什么要贸然救他?万一是个恶人,岂不是救了一条蛇进来?”
若是平时,金妍一定又要说金凌不懂礼仪了,但是这次,她莫名觉得这个被救进来的人让她有一种危险感。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他当着人的面这么直白,就有些尴尬了。那人居然也不生气,似乎也不担心会被扔出去,微微一笑,露出一对小小的虎牙,道:“这位小公子说得很对。我是出去比较好。”
金妍愣愣地看着那对虎牙,她总觉得有种似曾相识之感。
金凌没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倒是愣了愣,不知该说什么,胡乱哼了一声。蓝思追忙圆场道:“可是这位也有可能不是恶人啊,不管怎么说,见死不救都有违我辈家训。”
金凌道:“行。你们是好人。折了谁到时候可别怪我。”
蓝景仪气道:“你这人……”话还没说完,他的舌头就打了结。
因为他看到了那人倚在桌边的佩剑。缠在剑上的黑布滑落了半截,露出了剑身。
这把剑锻造工艺十分高超。剑鞘青铜色,其上雕刻着镂空的霜花纹路。透过镂空花纹露出的剑身一如银星,闪烁着雪花形的光采,有一种冰清玉洁、又璀璨明亮的美丽。
蓝景仪睁大了眼睛,似乎有什么话要脱口而出。魏无羡虽然不知他要叫什么,但这人既然用黑布遮住了剑,必然是不想让人看见,他本能地不愿打草惊蛇,一伸手捂住了蓝景仪的嘴,同时把食指放在唇前,示意其他也脸现惊讶之色的少年都不要出声。
蓝思追用口型对他说了两个字,然后伸手在落满灰尘的桌面上写了两个字: “霜华”。
魏无羡以口型无声问道:晓星尘的——霜华剑?
金凌等人一齐点头肯定。
这些少年虽然没见过晓星尘本人,但“霜华”是难得的名剑,非但灵力强盛,而且外形美丽而别致,曾被绘入无数版本的仙剑图录名剑图谱,使人见之难忘。
如果佩剑是霜华,本人又是瞎子……
晓星尘还不知道他已经被人识破了身份,忍过了那阵疼,摸摸索索去拿他的霜华。魏无羡眼疾手快地把滑下来的黑布拉上去。他摸到了霜华,点头道:“多谢相救,我先走一步。”
魏无羡道:“先别走了。你中尸毒了。”
晓星尘道:“很严重吗?”
魏无羡道:“很严重。”
晓星尘道:“既然很严重,又何必留下?反正已经无药可救,不如趁还没有尸化,多杀几只走尸。”
听他将生死置之度外,屋内一群少年胸中热血上涌,蓝景仪忍不住脱口道:“谁说无药可救?你留下!他会治好你的!金姑娘也会治好你的!”
魏无羡:“我?抱歉,你说的是我吗?”
金妍道:“我,我救不了他,他已吸入太多尸毒粉,面色隐隐透出黑红,中毒太深,恐怕糯米粥已经不管用了。”
晓星尘听到金妍的话脸色一变,但又很快恢复过来:“既如此,便罢了。”
金妍没有错过晓星尘脸色的一变,她觉得这个晓星尘不对劲。她很小的时候就听说过“明月清风晓星尘,傲雪凌霜宋子琛”。传闻中那样一个明月清风,身着白衣的道长,与面前这个一袭黑衣,带着淡淡肃杀之气的男子有点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