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往后的日子，二人过的倒也算得上平淡安静，白日里下棋喝茶，晚上一同上值，一起布星。润玉也会想尽办法去省经阁，本是想着省经阁的书，虽说不是他一个不受宠的庶子可以拿的出来的。不过他大可多看几本天界的史书，寻找当年天魔大战之事，等有了些许头绪，在同婉扬商讨。

　　可却是越拿越心惊，正史，野史，杂录，甚至于月下仙人的话本。关于昔日战神仙上与天魔大战一事，都是用“战争失利”这四个字一笔带过。润玉心里清楚，有这等本事让天界所有关于天魔大战和战神仙上的记录都是统一口径之人，只有一个，也是他心里最不希望的一个。

　　他与婉扬之间本就存在着重重磨难，婉扬对他有情，她眼里的心疼和关心他都看得清楚。可他却分不清这份情是知己之情，还是他所希望的感情，又兼着三千年前与水神长女所定下的婚约。婉扬平日里虽说是行事有礼，进退得当，可若是认准一件事情旁人是劝不住的。更何况事关她父母的清誉，没有任何理由可以劝她放弃。这之间本就磨难重重，如今还要加上战神仙上跟冰神仙上的清白甚至是当年战争失利，很有可能是父帝有关，他心里的那点妄念，大概也只能是妄念了吧！

      “润玉这些日子是怎么了？怎么老是心不在焉的？可是有什么心事？”婉扬见润玉最近屡屡失神，今日泡了他最喜欢的雪顶含翠，茶都喝过数盏了，他却半点反应都没有。

　　“有吗？润……润玉无事。”润玉一惊，忙一饮尽了杯中的茶，眼神有些躲闪。

　　“润玉最近屡屡失神，哪里像没有事情的样子？今日泡的茶是你的最爱，你竟也没尝的出来。”婉扬看润玉虽是嘴上说着没事，可却不于自己直视，心下便有了几分猜测，想来事情是跟自己有关。

　　“婉扬，润玉……润玉”润玉低垂着头，想向她说明缘由，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说她的猜测应该是正确的，说她父母的死应该与自己的父帝母神有关。说很有可能是因为自己的父帝母神，才害得战神仙上和冰神仙上身陨忘川，含冤枉死。还是应该说，战神仙上在天魔大战之中只用了战争失利四个字来概括，有很大可能是因为父帝授意。

　　这些话他该如何跟她说？她知道了这些事情又该怎么看他？自己好不容易盼来的光，好不容易盼来的药，好不容易盼来的救赎是不是也会因为这几句话而远去？自己在凡尘之中当真是让她给惯坏了，这百年来，没有她在的日子他受够了，本以为此生只有在思念中寻得片刻温暖的时候。她又突然出现了，叫他如何肯放？

　　“润玉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若是不方便的话，就当我没问过。”婉扬又为润玉斟了一盏茶，轻柔笑道，只是眼里闪过些许落寞，她素来以润玉为知己，他们在凡尘之间是无话不谈的。

　　“婉扬，若是杀父仇人的儿子就坐在你的面前，你会如何？”润玉长叹一口气，婉扬的动作虽说是细微，却是逃不过他的眼睛他终还是瞧不得她有半分不悦。下定了决心，却还是不敢直接告诉她，只得在一旁旁敲侧击，却清楚的知道，他这番话说出口，以婉扬的聪慧，又怎么会猜不到？

　　“这些日子我有时来找润玉，润玉不在，想来是没少往省经阁跑吧。”婉扬听完润玉的话，心下便已经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想来他是为自己去查了史册，以为自己和他之间隔着杀父之仇。心下又是感动又是心疼，感动自己不过随口一说，他就这般放在心上，心疼则是他究竟受了多少委屈，以至于这般害怕自己与他生分。

　　“婉扬……你都知道。”润玉听完婉扬的话，心下带着几分惊讶，又藏着几分欣喜，她知道他所做之事，却还愿意同自己如常相处。

　　“我与润玉是在上神书房之中神交，润玉应该知道上神素来爱书。书房之中更是无所不包。比之省经阁也是差不了分亳的，润玉在省经阁看过的东西，我在上神书房当中都看过。我与润玉第一次提起我父母，说过天魔大战之事并非战争失利这四个字可以概括的。并非我信口胡说。确实我从史书上找到的唯一判词。”婉扬分别斟上了两杯茶，将一杯递给润玉，一杯放在手里。接着说道:“我同润玉说过。我父亲是为了这六界的安宁，为了这天界数百万将士而死。所以我没有什么杀父仇人，润玉更不是我的杀父仇人之子。但是，我父亲的死因，天界欠他的公道我都要一点一点的讨回来，分毫不差。”

　　“润玉可能为婉扬做些什么吗？”润玉轻抿了一口茶问道，润玉看的婉扬对自己这般毫无保留，又放下了之前的顾虑。嘴角轻勾心下竟是甜蜜，这茶原本应该是苦中带甘，可如今他的嘴里尽是甜意，哪有半分的苦味？

　　“润玉可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我父母已经身陨万年，不是昔日风光无量的战神跟冰神。”

　　“我知道。”

　　“我怀疑之人是天帝和天后。”

　　“我知道。”

　　“此事极其危险，调查过程中，或有了结果之后，若有一步不慎，满盘皆输。”

　　“我知道。”

　　“润玉，此事并非玩笑，我怀疑的是天帝天后，若万一有一个不慎，后果相当严重。而且我父母身陨万年，此事成与不成与润玉没有半分好处。此事是我家的私事，我不想将旁人牵引进来。”婉扬听到此处倒是有些急了，他知道，他知道些什么？此事万分凶险，且父神母神不复昔日威名，为他们正名本就是犯了天帝的忌讳，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他在天界又是这般境遇，他是不是疯了？

　　“润玉以为，在婉扬心中。润玉应当不是旁人，对吗？”润玉直视婉扬，心中期盼得到肯定的答案。他当真是越来越贪心了，她给了他一丝温暖，她便想要他的陪伴，她又给了他陪伴。他又在奢求她的信任。如今她毫无条件的信任自己。他却又想让自己成为她的依靠，成为她心中与众不同之人。

　　“正是因为你在我心中重要，我才万万不能把你牵引进来。我父母之事你阅尽省经阁所得不过是四个字，当知此事乃天族辛密不欲旁人所知，且不说这一路上会有多难，便是事情成了，润玉也是半分好处也没有。”婉扬试图说服润玉，虽然知道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可却还是不想把他卷入在这泥潭之中。

　　“若此事可以了结婉扬的一个心结，于润玉而言，便是莫大的好处了。”润玉嘴角轻笑，神色温柔却有坚定的不容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