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罗筛直到吃过午饭才慢悠悠的来到小树林。
这个上午师范生彭克忠运气也不算太好,仅仅只卸了半车货,挣了6块钱。
见到王罗筛来了,克忠迎上去问:“罗筛哥,昨天你给我说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王罗筛揉着布满血丝和眼屎的双目,看得出宿酒未醒,说道:“什么事情?我昨天给你说过什么事情了吗?我怎么完全不记得我曾经给你说过什么了。”
克忠道:“就是介绍我到塑料厂去工作这事呀。”
王罗筛一拍脑门,恍然大悟道:“哟,哎哟,我想起来了,我是给你讲过。是有这回事,可是我回去又仔细琢磨了一下,还是觉得他们那边工资给得太低,工作也不轻松,还不如留在小树林这边撵车自由,挣得也不比他那儿少。你考虑清楚了。如果真愿意去干,我再介绍你过去。”
克忠说:“我昨晚想了整整一夜,认为进厂对我比较合适,在这里撵车我已经干了好几天了,也没能挣到几个钱,去厂里,对自己也有些锻炼,我决定先去厂里干干再说。”
王罗筛问道:“这个事,你和彭老三商量过吗?他是什么意思?”
克忠道:“早上三哥下班回来,我把要进厂的想法讲给他听了,他没有反对。三哥的意思,是尊重我的选择。其实他也想让我去厂里学点经验。撵车这活真不合适我。”
王罗筛道:“既然彭老三已经同意了,我没二话。那好吧!我跟一个塑料厂的老板熟悉,就是昨天给你提到过的那马回子,他的女儿还是我从外省给‘营救’回来的,他家住大田,就在自家房子基础上搭了一间塑料厂,厂名叫做‘大田塑料厂’。我有一拜把兄弟现在就在他厂里干,那小子是山东人,为人特义气,是可以同生共死的那种,叫漆战益,我上礼拜才介绍他去了马回子厂里。你如果也要过去的话,我现在就可以领你去,反正我左右闲着也是没事。”
克忠问道:“这大田是个地名吧,在哪里呀?离这里远不远?”
王罗筛道:“离咱们这里说远也不太远,近也不算近。也就十来公里吧!得找个三轮车去。”
克忠犹豫道:“可是,这就进厂了,太快了吧——我的行李还放在二十六隔呢!”
王罗筛道:“去大田要路过二十六隔,行李你去开门取出来带上不就完了么!要去就走,别磨磨蹭蹭了,耽误时间。老子还要回来‘铺金花’,昨天他妈的输了老子200多块,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老子必须要把老本‘捞’回来,不能白白的便宜了那几个臭小子。”
师范生在心里琢磨了老半天,最后终于下定决心,道:“走吧!罗筛哥,麻烦了。”
两人在马路边上拦了一辆三轮车,风风火火往二十六隔赶。
来到二十六隔,上夜班的彭猛还在睡觉,王罗筛拍着门喊:“彭老三,老子来看你了,赶紧开门,这都什么时候了,你狗日的也应该起床了,天都快黑球了。”里面睡觉的彭猛梦中惊醒,听出来是王罗筛的声音,一边大声答应‘来了’‘来了’,一边起床开了门。
彭猛打开房门那时,还在往身上套T恤,下面也只穿一条红色的平角内裤。王罗筛一个箭步冲进房门,进屋就到处东张西望,彭猛笑道:“你小子看个毛,什么都没有。”
王罗筛大笑道:“老子还以为你小子玩‘金屋藏娇’,心想像上回一样逮你个‘现场直播’,看来你小子变老实了。”
彭猛道:“这不,厂里还没发工资嘛!没敢乱玩。”
王罗筛在彭猛的小出租屋里来回踱着方步,说道:“老三呀,不是当哥的说你,你这赚钱也不容易,不能老往家里寄,哥的意思是该玩的还得玩,不要白白糟蹋大好青春。”
彭猛穿上了牛仔裤,上身套一件胸前印着‘一箭穿两颗红心’的白色T恤,坐在床上,手里拿着擦亮了的皮鞋,说道:“你小子说得倒轻巧,你是没去过我家,你没看到我老家那房子,早就破得一塌糊涂。你以为我真想存钱吗?我是没办法。如果不是下雨了连个躲雨的地方都没得,我也犯不着过这种勒紧裤腰带的日子,哪像你王大爷家里还两层小平房呢!”
王罗筛笑道:“好好,我说你一句,你小子倒顶我十句,不玩就是了,找这么多理由干嘛!不和你扯了,我是和咱们大学生彭克忠同志过来搬行李的,三轮车还在门口等着呢!”
彭猛奇怪道:“搬行李?我这兄弟要去哪里呀!”
克忠正好在这个时候走进屋来,原来他刚才在门口指挥三轮车师傅倒车。
师范生闻言说道:“三哥,罗筛哥给我介绍了一工作,就是我早上给你讲过的那个:进厂。现在要去大田塑料厂,那塑料厂里管吃管住,工资每个月给500,我决定过去看看。”
彭猛望着王罗筛,不信道:“真的假的,通海的塑料厂一般只给300工资。”
王罗筛道:“我王大爷是那种说谎的人吗?那厂是我一哥们开的,我的人他肯定要多给点,上周我才介绍了山东漆战益过去,就那高个儿。上回我们一块在‘锦绣东方’吃过饭,然后又去‘玉和门’唱歌,全程他买的单,你当时还说他豪爽,可以深交的,记得不。”
彭猛穿好了鞋,站起身来,拍拍脑袋道:“想起来了,想起来了,那小子是义气,就是有点‘牛逼哄哄’,好像他无所不能似的。不过人倒还不错。罗筛呀!这回可是我兄弟彭克忠第一次进厂,他没经验,我不放心,我要跟过去看看,如果厂不正规我不让他干,千万别落黑厂。”
王罗筛道:“想去就去吧!又没谁拦着你。实话告诉你吧!厂是不太正规,我估计现在他那边工商税务营业执照这些玩艺儿通通没有。但咱们出门打工,他正不正规干我屁事,我只要干了活到月底能拿到钱就OK,这块是绝对可以保证的。那厂长马回子和我可是过命的交情,我上回去河南,就为办他女儿的事情,这事你知道呀!他就算黑,量他也不敢黑我王罗筛,他如果敢少我一分钱,你看我不放火烧了他那鸟厂,你信不信?所以彭克忠去他那里上班,只要他收,你就放一百个心吧!工资没问题,我可以担保。这大学生是你彭老三的兄弟,那理所当然就是我的兄弟,谁敢坑他。你想跟过去看就赶紧吧!那三轮车夫可一直等着呢!”
彭猛道:“你慌个球,老子可还没洗脸呢!让他等去。”
王罗筛道:“那你磨蹭什么,还不赶快去洗,咱们都在等你呢!”
彭猛在脸盆里胡乱洗了把脸,这时克忠已把自己从家里带来的行李找出来了。
在王罗筛的催促下,三人乘三轮车沿着村头的小路往大田方向驶去。
这条路却是下坡路,铺了水泥,路两边是农民种的烤烟和稻谷。
三轮车司机将车开得飞快,不时因为路面的原因传出紧急刹车的‘嘎嘎’声,听来极为刺耳。想到马上要进厂了,又是一个全新的环境,师范生彭克忠心情异常激动。彭猛和王罗筛一路上谈些无聊的笑话和议论姑娘的价钱。
不一会儿到了大田,只见一片田野之间,排挤出几间盖着石棉瓦的所谓厂房来,田野里长着一望无际的绿油油的稻子,生机盎然,偶尔有几只小鸟从稻田里愉快地飞起。
三人下了三轮车,沿着厂房的围墙转了半个圈子,来到厂门前了。
所谓大田塑料厂却没有任何招牌,入眼处是两扇贴着门神的木门,紧紧闭着,王罗筛敲着门喊:“马叔在吗,我是王罗筛,开门。”厂里先是一阵犬吠,接着有人开了门,走出来一个面黄肌瘦的中年婆娘。
王罗筛一见此人,陪着笑脸上前打招呼:“啊!是马婶呀。马叔今天没出去吧!”
那妇人道:“罗筛过来了呀,他在睡觉呢,你们先进来吧!我去叫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