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关山这几天心情糟透了。
他当年一气之下给胡萝卜国小王子下了那个“纺锤+荆棘+长眠”的经典套餐诅咒后,其实是有点心虚的。(主要是怕国王王后真哭死过去没人给他发工资买魔法材料)。
所以悄悄在诅咒里留了个“后门”——把真爱之吻的解咒条件,改成了他当时口袋里装着的宝贝:一根实验用的、蕴含着他本源魔力的魔法胡萝卜。
他想着,等小王子长大点,他气也消了,就找个机会把胡萝卜“不小心”掉在王子脚边,任务完成,皆大欢喜。
谁知道!才准备结束实验出关,打算去给小王子解咒,那根被他施了咒、作为解咒关键道具的魔法胡萝卜,竟然被一个失控的变形咒语,变成了一架老式纺锤!
更要命的是,这纺锤还带着他本源魔力的气息,自动飞到了他早年废弃的、布满荆棘守护魔法(也是他下的)的森林塔楼里!
等他发现胡萝卜没了,感应到魔力波动找过来时,刚好看到贺天手指碰上纺锤尖,然后像个被拔了电源的玩偶一样,“噗通”一声软倒在地。
莫关山冲上塔楼,看着地上沉睡的英俊少年,那张脸依稀还能看出当年襁褓里小娃娃的模样。
他气得直跺脚,红头发根根倒竖:“笨蛋!蠢货!十六年了连个纺锤都不认识?!胡萝卜国是把你当温室花朵养的吗?!”
他心疼地看着自己那根变不回来的宝贝胡萝卜纺锤,又看看地上无知无觉的贺天,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完了完了,诅咒彻底生效了。荆棘会覆盖整个王国,所有人都会沉睡……”莫关山烦躁地抓头发,“解咒条件呢?真爱之吻?呸!谁爱亲谁亲去!等等……胡萝卜……解咒道具变成纺锤了,那‘真爱之吻’的触发条件……”
他盯着贺天沉睡中依旧显得很可口的嘴唇,又看看自己手里的纺锤(胡萝卜),一个荒谬绝伦的念头冒了出来。
“该不会‘真爱之吻’的对象变成了这个纺锤(胡萝卜)?或者拿着胡萝卜(纺锤)的人?”莫关山被自己的想法雷得外焦里嫩。他看看沉睡的王子,再看看自己,脸莫名其妙地有点发烫。
“开什么玩笑!我可是下咒的人!”
然而,塔楼外,象征着诅咒彻底蔓延的、带着倒刺的荆棘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生长,迅速覆盖了塔楼,并向着王国的方向汹涌而去。
莫关山一咬牙,一跺脚。“死马当活马医了!反正没人看见!”
他一手紧紧攥着那根惹祸的胡萝卜纺锤,另一只手笨拙地扶起贺天的头,眼睛一闭,心一横,对着王子那看起来确实很柔软的嘴唇,快速地、蜻蜓点水般地碰了一下。
触感……有点凉,有点软。
一秒,两秒,三秒……
贺天毫无反应。
“我就知道!这破咒语!”莫关山又羞又恼,气得想把纺锤砸了。
就在这时,他手里紧攥的胡萝卜纺锤突然发出温暖的橙色光芒,光芒顺着他的手蔓延到他全身,又通过他与贺天嘴唇接触(虽然只有一瞬)的地方,传递到了贺天身上!
沉睡的王子,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
莫关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贺天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眸里带着初醒的迷茫,也映入了莫关山那张因为紧张、羞恼和实验失败残留的黑灰而显得格外生动的脸。
四目相对。
贺天眨眨眼,意识回笼,立刻想起了晕倒前那诱人的香气和指尖的刺痛。他看着眼前这个穿着古怪黑袍(实验袍)、顶着一头乱糟糟红发、手里还攥着个奇怪木头玩意儿的年轻男人,脱口而出:“烤胡萝卜呢?”
莫关山:“……”
他所有的紧张瞬间化为怒火,一把将胡萝卜纺锤怼到贺天眼前:“烤胡萝卜?!这就是‘烤胡萝卜’!害你睡着的罪魁祸首!也是把你弄醒的‘钥匙’!”
贺天看着眼前嗡嗡响的纺锤,一脸懵:“钥匙?这不是个纺锤吗?我碰了它才睡着的。等等……”
他猛地看向莫关山,“是你?那个下诅咒的巫师莫关山?!”
“是我又怎样!”莫关山梗着脖子,破罐子破摔,“谁让你爹妈不请我吃饭!谁让你手欠碰它!谁让你……”
他看着贺天清澈又带着点好奇(而不是憎恨)的眼神,后面的话突然卡壳了。
贺天却没生气,反而坐起身,揉了揉额角,好奇地问:“所以,是你把我弄醒的?怎么弄醒的?真爱之吻?书上说睡美人不都是被王子吻醒的吗?”
他指了指自己,“我算王子,”又指了指莫关山,“你……算哪边的?”
莫关山的脸“腾”地一下红透了,比他的头发还红,手里的胡萝卜纺锤差点掉地上。
“闭、闭嘴!什么吻不吻的!是胡萝卜!我的魔法胡萝卜!解咒条件是‘真爱之吻’的对象是胡萝卜!或者拿着胡萝卜的人!我只是传递魔力的媒介!对!媒介!”他语无伦次地解释,眼神飘忽。
贺天看着巫师窘迫又强装镇定的样子,再看看他手里那根还在发光的奇怪纺锤(胡萝卜),一个大胆的、离奇的、带着点莫名甜味的念头冒了出来。
“哦~媒介啊。”贺天拉长了调子,慢悠悠地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睡得有点僵的身体,然后一步步走近莫关山。莫关山被他看得头皮发麻,下意识后退,后背抵住了冰冷的墙壁。
贺天在离他极近的地方停下,低头看着比他稍矮一点的巫师,眼睛里闪烁着促狭和一丝探究的趣味。
他伸出手,不是去拿纺锤,而是轻轻握住了莫关山攥着纺锤的那只手腕。
“莫大巫师,”贺天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格外有磁性,“你看,这诅咒是你下的,解药也是你做的,唤醒我的‘媒介’还是你本人……这算不算,解铃还须系铃人?”
莫关山手腕被他握着的地方像着了火,心跳如擂鼓:“是、是又怎样!”
“不怎样。”贺天笑容更深,另一只手轻轻抬起,拂开莫关山额前一缕焦红的乱发,动作自然得仿佛做过千百遍。
“只是觉得,你这位‘系铃人’,为了解我这个‘铃’,牺牲还挺大的。连‘真爱之吻’的媒介都当了。”
他微微俯身,气息拂过莫关山的耳畔,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那根胡萝卜现在不发光了。你说如果我现在再碰它一下,会不会又睡着?需不需要我的‘媒介巫师’大人,再辛苦一次?”
莫关山浑身僵硬,大脑一片空白,只有手腕上滚烫的触感和耳边低沉的声音在无限放大。
他看着贺天近在咫尺的、带着狡黠笑意的脸,突然觉得,当年那个被遗忘在宴会外的愤怒,和这十六年来若有若无的愧疚,在这一刻,好像都被眼前这个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找“烤胡萝卜”的笨蛋王子,搅成了一团理不清、也不想理清的乱麻。
他瞪了贺天一眼,试图维持大巫师的威严,声音却有点发颤:“你敢再碰一下试试!信不信我这次把你变成真的胡萝卜!” 只是那泛红的耳尖和没有甩开的手腕,彻底暴露了他的口是心非。
塔楼外,疯狂蔓延的荆棘如同退潮般迅速枯萎消散,温暖的阳光重新洒落。胡萝卜王国从沉睡中苏醒,国王和王后惊喜地发现诅咒解除,却忧心儿子在哪。
而他们的小王子正和那位传说中可怕又别扭的星芒大巫师,在布满灰尘的塔楼里,进行着一场关于“媒介”和“胡萝卜”的、注定要纠缠不清的谈判。
至于那根引发了血案又充当了红娘的胡萝卜纺锤。据说后来被莫大巫师用极其复杂的魔咒,变回了一根水灵灵的、顶端带刺的魔法胡萝卜。
再后来,在贺天王子·胡萝卜爱好者的强烈要求下,这根传奇胡萝卜被做成了婚礼蛋糕上的装饰——贺天王子与莫关山·星芒大巫师婚礼的蛋糕。
婚礼上,当贺天笑着问莫关山要不要尝尝这“定情信胡萝卜”时,莫大巫师脸色涨红,狠狠踩了他一脚,咬牙切齿地低吼:“闭嘴!再提胡萝卜和纺锤,今晚你就睡书房!”
荆棘的诅咒消散了,而胡萝卜与巫师带来的甜蜜“诅咒”,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