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很好,爷爷姑姑都很照顾我,我身边的同学也很有趣,我交了新朋友,焦嘉、赵景阑,还有外国人呢!艾瑞卡是一个特别漂亮的外国人,不对,这里我才是那个外国人!他们人都很好,环境也不错,我的卧室有以前十个大,这里什么都好,就是没有你……”
风裹着雨势撞在窗户上,发出沉闷的响,穿过打开的窗户,把纱帘吹得鼓鼓囊囊。
百草坐在铺着天鹅绒软垫的书桌前,指尖捏着一只钢笔,她垂着眼,长睫毛上沾着点湿意。
字迹被泪水打湿,墨水晕染成一片,百草白皙的手指拂过,沾染了些许墨水,她怔怔地看着指尖的污渍,这才回过神来,嘴角扯了扯,露出一抹僵硬的笑容。
她合上本子,胡乱塞进抽屉,又弯下腰从最下边的抽屉里摸出一包香烟。
她穿着黑色睡袍,半倚在墙壁上,指尖夹着的烟燃的烟,眼睫垂着,没看手里的烟,只望着窗外。
雨砸得急,风裹着湿意钻进来,她额前碎发被吹的贴在皮肤上,嘴里呢喃着:“今天雨好大!你在的地方下雨了吗?”
没有人回应她,她惨白着脸,吸了一口烟,唇瓣微张,白雾混着冷湿的空气吐出来,很快就被风卷着融进雨里。
“我有点想你……说起来,我还没给你答案呢!你不想听吗?你在那里会知道我在做什么吗?”
忽然她的声音有些凄厉,“你肯定不知道!你知道的话就不会看着我这么难受!”
百草口头在怪若白,其实内心最埋怨的是她自己,如果她不那么冒头,如果不表现出对元武道的痴迷,如果没有想赢……若白师兄就不会注意到他,他会继续自己的生活,不会因为救治不及时而离开这个世界……
百草假设着,发现如果没有自己,若白的前途一路平坦,她是他生命中的变数……
这个假设让她的心翻涌似的阵痛着,像有只手攥着心脏狠狠往死里捏。
经过半年的治疗,医生诊断她的腿已经痊愈,可她在练习高难度腿法时候,受过伤的腿传来一阵剧痛,医生反复检查,如同截肢患者的幻肢疼一样。是心理原因。
她很没用,他不仅害了若白,还让若白的死很没有意义,她站不到若白期望她所站在的高度了!
百草右手痛苦地捂着心脏,右手指节因为用力捏着烟,泛出点青白,她没察觉,就那么靠着墙,泪水给她的世界蒙上了一层雾。
烟快燃到指尖了才慢吞吞捻灭,动作熟练,她又点了一根,试图通过吸烟缓解焦虑的情绪,她知道她的情绪很不对劲,她好像走进了牛角尖……
若白师兄在那边会怪她吗?他一个人会孤独吗?她要不要去陪他呢!对,她去找他,问问他。想到这里,百草不自主地肩膀轻轻往窗外探。
“咚咚!”
门被敲响了,百草回头看了一眼,呆滞的眼神慢慢恢复,她缩回屋里,慌乱地将烟抵进烟灰缸,清了清嗓子,声音哑得厉害:“谁?”
“是我,给你带了蛋糕,我进来了啊!”明辰拎着蛋糕,最近大家反映百草的情绪有些不对劲,经常发呆,有时候都忘记了训练弟子,还是莫道提醒她。
他和戚远黛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于是戚远黛让他来看看她,同一辈的有共同话题。
屋内残留着尼古丁的味道,明辰是傻子才闻不到,看着百草欲盖弥彰的笑容,他迅速关上了门。
几步迈上前来,他看了一眼百草身后的烟灰缸,里边已经有一堆烟头了,明辰抚了抚额,这是抽了多久?
百草的表情很不对劲,看着能容纳一人跳出去的窗户开口,明辰本能的走上前,关窗户的时候看了一眼外边,松了一口气,庆幸家里不是高层。
他打开空调,调到换气模式,又把情绪很不对劲的表妹按到沙发上。
“怎么了这是?哭过?”
他坐到百草旁边,漆黑的眸子盯着百草,“被欺负了?告诉哥!哥给你出气!”
百草还是不说话,自己痛苦就够了,别再给亲人添麻烦,她不想给别人剖析自己遭遇的一切,除了让别人担忧,没有任何效果。
于是她筑了一个巢,把自己紧紧地包起来……
她表情淡漠,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有点累!”
百草又强迫自己露出一抹笑容,她知道表情透着勉强,可她真的没力气了,也不再在乎明辰是否相信。
“我睡会就好了!”她站起身,睫毛颤了颤。
明辰倒是想问,可百草显然不想说,他叹了一口气,“好,哥等会就走,蛋糕放你小冰箱!想吃了打开尝尝!”
百草来不及阻止,明辰已经打开了她房间里的小冰箱,里边摆放着一堆酒,眼前一幕再次刷新了他对这个表妹的认知……
面上乖巧,私下里这是烟酒都来呢!
他将蛋糕放进去,有些慌乱地关上门,他尴尬地笑了笑,“放进去了!”
他注视着小表妹,内心重新审视她,少女穿着黑色的睡袍,她个子高,却又过分的瘦。
百草是练元武道的,甚至拿过世界级比赛的冠军,她应该是有力的健康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纤细瘦弱,整个人像被包在睡袍里,风一吹仿佛就要散了。
他走上前去,百草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眼里有一丝疑惑。
明辰抬手摸了摸百草的头,轻声说,“百草,你心里有事,不想和我们说,我们也不问。但你要在乎自己呀,你最近很不对劲!抽烟解决不了问题,喝酒也逃避不了现实,你那么勇敢地走到我们面前,请求你继续那么勇敢!好吗?”
百草泪水汹涌而出,糊满了脸。身边很多人都关心着她,可她在自怨自艾!
她不想这样,可她真的有点撑不住了,高三的冲刺仿佛用尽了她的力气,她以为自己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她可以面对现实,她没做到。
在异国他乡,她思念岸阳的朋友,也很思念永远见不了面的若白……
她站在那里仿佛快要碎掉了,一向吊儿郎当的明辰小心的揽过她的肩膀,像安抚委屈的妹妹一般,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
仿佛汲取到食物的小兽,百草呜咽着哭,她怎么变成这样了!
这几日精神紧绷,在明辰温柔的安慰下,她缓缓放下心,闭起了眼睛。
察觉到百草睡着,明辰想抱她去床上睡,刚一松手,百草睁开了眼睛,她又睡不着了。
她似乎有点离不开人,明辰决定等她睡了走。
百草翻来覆去,一点也睡不着,她意识到……自己又失眠了!
到后来她睁着眼睛,连动也不想动了,只有眼神不聚焦地看着天花板。
大概因为有血缘的牵绊,明辰一脸心疼。他打了个电话,很快有人冒着雨送来了一个袋子,里边是一盒褪黑素。
他打开包装拿了两粒,倒了一杯温水,“吃了就睡着了!”
“……好!”百草吃完后,慢慢陷入了睡眠,只是睡得极其不安稳。
虽说是自己妹妹,但整晚陪着也不好,明辰出门找他妈,戚远黛女士点点头,进去陪着侄女。
百草的床很大,她蜷缩在一边,戚远黛从另一边爬上去,手轻轻抚开百草皱着的眉头。
百草睡得很不安稳,戚远黛一整晚都提心吊胆,她一动就上去轻轻拍拍她,嘴里温柔的喊着,“不怕不怕!”
小时候百草的妈妈也是这样照顾她的,发烧了哼哼唧唧地,爸爸给她喂了很苦的药,妈妈抱着她哄她。
戚远黛如今也是这样,对百草很有效。
戚远黛看着睡不安稳的侄女,内心决定,明天得联系心理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