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话叫,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我一直觉得我妈的反侦察能力可以去做警察。她能从垃圾桶丢的垃圾模样看出今天家里有没有来外人,可以通过柜子的关合程度,知道我到底有没有从抽屉里拿钱,当然我的存款,手机密码这些小事都逃不出她的法眼。
当母亲站在避难所门前的时候,我并不意外。
我不自觉地摸了摸手上输水留下的针头,开了门,示意她进屋,我并不想直接在门外表演狗血家庭剧让邻居们笑话。
她沉默的打望着家里的陈设,半响后说道:“这房子不是你的吧。”
我给她倒了杯茶,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慈善机构帮助没家的孩子的。”
她罕见的没有冒火,一直盯着那杯茶发呆。
这样的场景让我发怵,暴风雨之前的宁静吗?还不如直接电闪雷鸣让我痛快点。
兵书上说,“敌不动,我不动。”我不信,以我妈的性格,她能继续卖关子下去。
好在我了解她,她开了口:“上次我们见面已经一年多了吧。”
原来,已经一年了啊。我不禁感叹道,还是一点他的消息都没有。
“这一年,你并没有当教师吧。”母亲肯定的说道。
我点了点头,干脆坦白:“我没有读师范专业,也没有考教师资格证,我现在是一名导游。”
“导游?”母亲终于沉不住气了:“你是要气死我吗?人人都说我有个懂事,乖巧的孩子,要是让他们知道你这么叛逆,做这种工作,可得怎么议论我。”
“所以,我是你对外人谈资的物什吗?”我摘下左手的手表,露给她看:“那么,你跟人说过,你这个乖巧懂事的孩子自杀过,有抑郁症吗?”
我等待着迎接那一记耳光,母亲只是看着我手上丑陋的疤痕,嘴唇微微发抖。
“我不是这个意思,希望。”她颤抖着说道。
我产生了一种错觉,在我离开的一年,她发生了什么,磨去了她的自傲。
对方举白旗,我只有鸣锣收兵。
我尽量心平气和的说道:“这个工作很自由,很锻炼人,收入也不错,我做得很开心。”
“是赚黑心钱赚得很开心吧,你就不怕你昧着良心赚钱会报应在家人身上。”有人的,就是对方给台阶,反而会更加的嚣张。
我被气笑了:“你是对这个职业有偏见还是对我的人品有偏见?什么样的工作才高尚,老师吗?那我初中的时候为什么会得抑郁症?”
“即使我了解你,你说说你这工作,别人会怎么想,怎么看?你又怎么嫁得出去?”母亲的音量也高了起来。
我吐出5个字,就再也没有开口的欲望:“我问心无愧!”
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世人看不开。
母亲另起话题:“那你这样未婚同居,又是个好女孩该做的事吗?如果你们分手了呢?如果你未婚先孕了呢?你又要怎么办。”
我越气笑得越灿烂:“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啊。”
她指着照片墙上的李艺礼问道:“难道不是这个小白脸吗?长得好看,以后有什么用。”
她看着我欲言又止的样子,陆续说道:“别否认你们没同居,他的拖鞋还在这摆着呢。卫生间还有男士的剃须刀和牙刷。”
我笑着承认:“对呀,我喜欢他。”
我将喜欢告诉了任何人,唯独他不知道。
“你所有的胡闹我都可以理解,谁没有年轻过。但是你再胡闹下去,过不了多久,你就会后悔。”母亲下结论道。
我摊摊手:“所以呢?你又想干嘛?让我跟他分手?抱歉,他没跟我说过,做他女朋友。”
母亲的瞳孔放大,但她很快压抑了下来,尽量不刺激我:“你原来是被包养了啊!”
我笑出了声:“你怎么看我都行。”
母亲瘫坐在沙发上,似乎是在努力的消化着这句话:“都怪你奶奶没教好,如果你从小跟着我,也就不会这样了。”
“嗯。”我附和道:“反正你怎么都是对的。”
她悲悯的看了一眼我,眼里写尽后悔。后悔什么呢?将我生下来吗?
“你爸住院了,心脏病。”就在我以为她快要崩溃的时候,她开口了。
“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不早说!”我腾的一声站了起来。
“一个月前。”她看了看我,那眼神写着,我拉黑了她,她怎么联系我?
我歉疚的坐下,“需要多少钱,我这还有。”
“钱我有,我需要你回家。”她看着我说道。
“好。”我听到自己妥协的声音。
“我和他吵架是常事,吵着吵着我以为我们都习惯了。但是那天他突然捂着心脏倒了下去,我害怕极了。你知道吗,我给你打电话永远打不通。我好害怕,我真的很害怕,我怕我把他气死了,而我的女儿却毫不知情。”她看着我开始控诉。
我的心也难受极了,如果我不那么任性,也许能在旁边尽尽孝道,分分忧愁。
我没有见过这样脆弱的母亲,曾经我将她当做钢铁般的反派,她不过也是从我这样的年纪成长起来的小女人。
“不要再让你爸爸受刺激了,好吗?”她红着眼眶,来拉我的手。
我条件反射的收回手,又觉得这动作太过突兀。假装站起来说:“我收拾收拾东西,跟你回家。”
回家的路上,母亲一直跟我讲注意事项,比如不要让父亲生气,不要跟父亲唱反调诸如此类的。
我静静的听着,想着一向身体健朗的父亲怎么会突然有一天就老了。
父亲已经出院在家里休养,他客套的跟我打着招呼,我也说不出多少肉麻的话。原来时光啊,将我们越推越远。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掏出手机发送了条短信:
那条新闻按下不发,多少钱,我买了。
“希望,你的工资很可观吧。”父亲没话找话。
“还好,一个月1.2万左右。”我一板一眼的回答道。
“把你存款拿出来吧,这房子我们住腻了,换个环境好的,方便你爸养病。”母亲插话进来。
我看了看父亲,乖乖的把银行卡掏出来:“我大概只有20万,要不再缓缓。咱们也不急这一两天的。”
母亲狐疑的看着我:“不对吧,上次借你5万的朋友还钱了吗?支付宝和微信里面的钱算上了吗?”
我看着母亲,喉咙发紧。
新闻里播放着吴欣的新闻,我却一点喜色也没有。
“妈,我们是家人吗?”我听到自己麻木的声音。
“怎么不是,你到死都是我的女儿。”母亲尖厉的回答我。
我拿出手机,再次给曾暮云发送过去:
还是发吧。做错事必须得付出代价,谁也不能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