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盈妹，你放心，我不会让如钧出事的。”夜色里，欧阳青低声说。
他实在是个脑子很直的人，因为少年时沈如钧帮了他许多，就一直感念在心，认定他人品不错，哪怕之后沈如钧干出各种荒唐事，也都觉得他要么是一时糊涂，要么就是有苦衷。
沈盈咬紧了唇，想说“不要管他”，脑子里又不断回忆起从前沈如钧疼她的事。不能否认，从始至终，沈如钧就待她很好。沈盈把脑袋埋进欧阳青怀中，闷闷地小声说：“最后一次，往后他再自己作死，就由得他去死好了。”
只是这句话，不知道是说给欧阳青听，还是说给她自己听。
把沈盈送回家后，欧阳青又去了地牢一趟。天津仍然沦陷，沈如钧是他们的人费了大工夫才抓来的。按理讲，像沈如钧这种级别的高级反派，只要不鞭尸，违背人道主义，让他怎么死都可以。可欧阳青利用自己的职权生生将这事压了下来，没再向上级汇报。
他想为沈如钧争取一条最后的活路。
走进地牢时，他几乎还没靠近牢室，黑暗里就传来沈如钧的声音：“欧阳，带酒了么？”
欧阳青微微一愣，倏尔笑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小妹之前就来过了，现在还想着来看看我的，不就只有你俩了么？”沈如钧语气懒散，就像在军校时他们任何一次相遇，打了个招呼那般简单：“再说你是左撇子，走路声音都是一轻一重的。”
即便身处牢狱，沈如钧却还是那副没个正形的模样。
“如钧，”欧阳青在牢门前站定。黑暗里，他们的眼睛都显得那样亮。欧阳青默默看了他一会儿，才缓缓接着道：“你没有变。盈妹和我一直很挂念你。”
“别这么讲，小妹前几天才骂我是沈家的败类呢”沈如钧调侃着，自嘲地说：“我自认为从前做人还是不错的，你还是说我变了，我高兴些。”
欧阳青摇摇头，想叫他别这么说自己，又不知从何开口，末了才闷出一句：“你不是那样的人。这些年，你的眼神从没变过。眼睛是不会说谎的。”
闻言沈如钧一愣，一片昏暗的地牢里静得只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可心，到底不一样了。”末了，沈如钧轻声叹道。没有嬉笑嘲讽，没有调笑风流，说这话时他的语气平静而淡漠，无奈中透着沧桑。
“不用再想法子策反我了，我什么都不会说的。”沈如钧语气淡淡：“现下这境遇，我早就料想到了。”
终于被他那厌倦随意的态度激怒，欧阳青骤然暴起，怒吼道：“沈如钧！你还记得从前咱们说好要共看盛世天下，锦绣河山的约定么！你就是这么实现的？”
“我做不到，”沈如钧对他的暴怒无动于衷，声音冷冷地说：“我不会用枪，也不会搏斗，这双手除了拿得起笔杆什么都干不了，我为什么还要和你们一样去送死？”
“人生苦多，做不到的事情太多了。一根经跟命运拧巴到底对自己有什么好处？每个人，要走的路都是不一样的！”沈如钧深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欧阳，我们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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