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哥哥是个叛徒

十二

沈盈回过神来时已近黄昏，她从地上爬起来，双腿已经跪压得麻木，手里紧握着照片，踉踉跄跄地就往乱坟岗跑。

当时沈家被封时，沈老爷和太太一干人已经不知所踪，家里大大小小许多值钱的东西都也不见了，整个沈家就剩下一个空壳子。当时尚觉奇怪，现在想来，应该是被沈如钧提前转移了。

可这样的结果就是，沈如钧死后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说起来，沈盈根本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死去的。

只某一天纳凉的时候，无意听邻居说起：“沈家大院被日本人抄啦，真是报应哟。”

“那个给日本人卖命的沈少爷呢？”

“嘿，哪儿还有什么沈少爷，日本人也许是惦记上他的钱，说他是特务，昨个儿割了嘴游街呢。估计挨不了几天咯。”

当时的沈盈听了一愣，手中的蒲扇掉下来，说不清是难过还是解恨，但从此果然再没有听到任何关于沈如钧，沈家的传闻了。

这辈子最疼她的哥哥，背负着不属于他有的骂名，独自死在了没人知道的地方，连个坟冢都没人立。

他死前在想什么呢？他后悔吗？这样孤独而痛苦地死去，那个总是嬉皮笑脸，好像对什么都不在乎的人，会不会终于落泪？

乱坟岗附近住着一个无处可去的老人。沈盈红着一双眼睛问他：“你知道沈家的少爷，沈如钧被葬在哪儿吗？”

老人佝偻着身体，用不屑而促狭的语气说：“就是那个汉奸？啧，真是造孽哟，手脚全被打折了拖过来的时候，还没断气呢。牙齿舌头都被拔了，浑身血淋淋的，一直半死不活地喘了一个多小时才咽气，骇死人。真是自作自受哟......”

沈盈几乎不敢想象，那个总是穿着白色西装，笑眯眯地牵着她的手，问“今天想去哪儿玩呀”的哥哥最后临死前的模样。

强忍住眼前一阵阵发黑，她几近崩溃地大声吼出声：“他不是！”

再不顾老人惊愕的眼神，沈盈跌跌撞撞地向乱坟岗走去。

她要找到他，地底那么黑，沈如钧一定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