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通水通电，现代化设施一应俱全，江时甚至在床头柜里找到了一盒没开封的套子。
他面无表情地把它塞回原处，一扭头看见林苍若有所思的表情。
江时面不改色：“有事吗？”
窗外漆黑一片，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他们这个房间还有一点光亮。
江时按下开关，于是就连这点光也消失殆尽。屋里伸手不见五指，他却能感觉出林苍的目光寸步不离地跟着他。摸黑上了床，江时格外自觉地贴边躺下，连被子也只扯了一点刚好盖住肚子，看上去可怜巴巴的。
江时本来不易入睡，即使睡着了也很容易被吵醒，然而一挨着柔软的枕头，久违的睡意就铺天盖地地涌来，他几乎瞬间入睡。
凌晨时江时被一阵窸窣声吵醒。声音在他耳边，好像那东西正在他头顶上似的。他背对林苍侧躺着，朝向天花板的半张脸被轻如细丝的东西拂过，痒意难耐。
身后林苍轻浅的呼吸声和他自己的心跳声混杂在一起，在寂静中被无限放大。喉间干渴，他也不敢吞咽，生怕一个小动作就吸引了上面那东西的注意。有液体啪地滴在他脸上，恶臭顺着鼻孔直冲大脑，江时差点没忍住干呕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江时想跟它拼了的时候，窗外忽然传来一声响亮的鸡鸣。
阴冷的气息骤然消失了，江时翻了个身，才发现背后一片湿凉，冷汗竟浸透了他的后背。
而在他身边，林苍面色平静，呼吸绵长，似乎还在睡。
早上集合时不少人眼睛下都泛着青黑，表情也神神叨叨的，好像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中年人姗姗来迟，他今天的表情又生动了一些，甚至露出了一个僵硬别扭的笑。江时敏锐的发现他牙齿间好像黏了什么东西，刚想细看，中年人却突然把嘴闭上了。
“咦，怎么少了一位客人？”他问道。
众人面面相觑，江时也觉得少了点什么，他看了一圈，知道是抽中单人间的那个。
怎么回事？昨天他抽中时虽然表现出计谋没能得逞的恼火，却并没有惊慌，说明他知道第一夜会遭遇什么，也相信自己的实力，那昨晚应当不会出事才对，既然如此，他为什么没有下楼？
江时隐约觉得和半夜来骚扰自己的那个东西有关，他说：“我去看看。”
林苍抱臂站在一边，面色不虞。他从清早被迫起床起就一直臭着脸，连面对江时时嬉笑的神色也懒得再装。本身那张脸就实力劝退，这下他周围两米范围内都没人敢靠近，作为npc的中年人也像察觉到危险似的，本能地站远。
虽然游戏世界重置，npc的记忆也会清空，但是中年人看着这个面容可怖的青年，虚无的记忆海竟掀起波浪。
名为恐惧的巨浪叫嚣着击打他的心脏。
他又退了几步。还好这位客人对他没什么意思，而是一直盯着上楼查看的那位。
林苍察觉到游戏里出了问题，他昨晚睡得太死了。固然游戏会制定诸如每晚只允许指定玩家醒来的规则，可林苍经历过太多游戏，精神力早已磨出对系统的一定抗性，即使在c级游戏也不至于如此受到系统的制约，然而在这个最低级无脑的e级游戏里，他却难得的，一觉睡到天亮。
江时走到二楼尽头，203的房门虚掩着，他下楼时没注意，这会儿血腥味几乎扩散到整条走廊。他小心翼翼的推开门，入目没有一块干净的地方，鲜血被人恶趣味地涂满整个房间，连天花板也不放过。正对着他的床上跪趴着一个人，从江时的角度只能看到光裸而苍白的脊背。
他就那么趴在床上，像在祈祷，像在求饶。
江时以为自己应该像个正常人那样，至少找个地方吐上一吐，可他看过这样的场景，只是平常地关上房门，转身，平常地下楼。
“他死了。”他听见自己说，声音平静地像是在阐述某件非常普通的事。
衣角忽然被人扯了一下，江时慢了半拍地转身，看到林苍拿着一颗剥开了糖纸的糖果：“吃吗？”
鲜红的糖果静静躺在白色糖纸上，对比鲜明。江时瞳孔骤然缩小，耳边嗡的一声。等回过神来，他正扶着树干干呕，泪水流了满脸。
其他玩家不明所以，一时也不敢动作。林苍站在旁边给他拍背，见人瞪过来，露出一个颇显无辜的笑。
“没想到你反应那么大。”
红色糖果在他唇齿间若隐若现，被淡粉舌尖一挑，又不见了。
“这位客人没事吧，不如您留在这边休息？”中年人远远地问，似乎不想靠近他们。
江时用林苍给的水漱过口，没有接受npc的好意。在出现第一个死者后，他再怎么样也该知道这种时候必不能落单。
十人浩浩荡荡来到村长家。出人意料的是，村长居然是个三十出头的女人。玩家们到达的时候，她正在厨房里熬汤，肉汤的鲜香隔着十几米都能闻到，江时胃里翻涌，看过那种画面，他现在实在不想见到跟肉有关的任何东西。
可剩下几人已经连着饿了至少两顿，不仅是新人，连几个老人都忍不住咽了口水。
不是他们自制力差，可这肉汤实在太香了，就算让前面几个区的大佬来，恐怕也难以抵抗。不过转念一想，大佬们哪看得上e级的游戏？
林·前面几个区的大佬·苍：“这什么味？腻死了。”
村长见客人来了，说：“客人们坐坐好，汤马上就好咯。”
院子里摆着两张圆桌，桌上不多不少，正好放了十副碗筷。江时和林苍最后入座，坐在离厨房最远的位置，其他人都魔怔一般盯着自己的碗，老人也不例外。
肉汤端上来了，一人一碗。
先拿到的人狼吞虎咽，后面的人就双眼发直地盯着他，吞咽口水的声响不绝于耳。
等到江时的时候汤几乎见底，村长干脆端着锅往他碗里倒。液体流动的同时，江时听到叮的一声，像有某种金属物体碰到了碗壁。
林苍也要喝，江时心里一紧，下意识抓住了他的手腕。
林苍：“怎么，自己的不够还要来抢我的？”
他眼神清明，倒不像受了美味肉汤的诱惑。
江时小声提醒：“汤有——”
“嘘。”林苍示意他抬头。
村长和中年人并排站着，脸上挂着相似的笑容，眼睛却死死盯着他们。
“喝一点。”林苍说完，就着江时的手喝了一口，喉头滚动，看着倒像咽下去了一般。
江时很聪明，但终究才进到第一个游戏。
江时只好拿起勺子，在碗底搅了搅，没想到真碰到了东西。勺子很深，他舀了勺汤出来，连着那个小东西一起送进嘴里。
见到最后两人也喝了汤，村长二人才各自散开，做别的事去了。趁两人离开，江时低头将已经发凉的汤吐出来，只见汤水之间，有一枚似曾相识的，小小的素银指环。
他猛地抬头，却见另一桌那个同伴失踪的姑娘右手上，戴着几乎一模一样的指环。她放下碗，刚好喝净最后一滴汤，眯着眼露出餍足的神情。
失踪的姑娘，出现在肉汤里的指环。江时不欲细想，事实却呼之欲出。
那个姑娘没有失踪，她只是先他们一步进了村而已。
他将指环收进口袋，心想找机会交给她的同伴。只是现在想想，两人恐怕不仅仅是同伴那么简单，不知得知今早的真相以后，她还笑得出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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