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魏皱了皱眉,发梢流露着不一样的光线。
金凌这个样子,着实让众人有些惊异,也不不知是怎的,大家一下子禁了声,非常识趣地将阿魏推上金凌的船,其余人划着自己的船缓缓离去。
只留阿魏一人站在陌生的船上凌乱着,风声残沫间,他伏在船沿,显得十分无奈。“喂!你们怎么扔下我就走了!!”
回头,只剩水流潺潺的声音和金凌那副四处打量的目光。
“啊……哈哈,那个,金宗主,我,额……”
话音未落,金凌一把抓住阿魏的手腕,连带着衣袖一同往他身边扯了扯。“魏无羡不是死了吗?一年前才从姑苏传出的消息!是含光君亲自下的葬,怎么可能……你,你是谁?!”
绞着的衣角紧紧地裹着阿魏的手腕,勒的他愈发生疼,连声呼着痛往前靠了靠。
金凌这么哗哗地说了一大堆,阿魏实在是听得一头雾水,仿佛在参读些什么复杂的经文,难以理解又感觉莫名其妙。
想了许久,阿魏终究是敌不过金凌那般炽热的目光,收回手在他面前站定,认命似的朝他拘礼。“金宗主,在下云梦江氏外门弟子阿魏,刚刚多有得罪,请见谅,还请金宗主不记小人过,将在下送回岸边罢。”
一番话说得实属无奈。可惜金凌一句也没有听进去,没给他什么回复便回过身与金氏的门生交谈起来。紧接着,大船终于开始一点点地移动起来,慢慢地朝岸边靠近。
***
“舅舅!舅舅!!”
雕刻着精致花纹的檀木门被人重重地踢开,烛火隐隐摇曳起来,房内本就不明亮的光线又极速降下去几分,地上的影子逐渐倾斜。
江澄坐在书案前,细细翻阅着带有梨花香味的纸张,眉目轻挑,眼里积攒着薄薄的凉意,看上去有些不耐烦。
听见来者的声音,眸中凉意更盛。
看着莽莽撞撞冲进来的金凌,江澄心中顿时一阵火起。“怎么了?!不是让你别总是慌慌张张的吗?都是当宗主的人了……”
被呵斥的金凌喘着粗气在江澄面前站定,又用手拼了命指了指窗外,话语也是断断续续的。
“舅舅,我……我找到,找到……了,”
“……”
江澄一脸的无奈,拿起一旁的茶杯递向金凌。
待他缓和许久,终于是顺着一口气将话完整地说了出来。“我找到了。”
江澄:“找到了什么?”
“魏无羡。”
耳旁犹如一道惊雷随着令人敏感的三个字瞬间炸裂开来,沿着心窝一路垂涎,落在不知意的远方。
窗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眼熟的淡紫色校服透过未关紧的窗户斜斜的投射进他的眼里。只是太远,江澄没能看清那人的容貌。只不过冥冥中,从那些令人心生怒意的熟悉感里将那份模糊一点点地细细刻画。那人头上显眼的暗红色发带高高地束起来,末端迎着清风轻微晃荡。
江澄好像看见了。
那个总是趴在窗沿上笑眯眯地看着他,没事就喜欢扯着他领子喊他江澄的少年。
回忆在时光中一点一滴的倒流,终是被现实的骨感击破,迅速勾回他仍在游荡的神魂。江澄也顾不得什么身份礼仪的,放下手中的书卷便提步往室外走去。
缓缓靠近,待少年的脸上的轮廓和记忆中的逐渐重合,江澄才猛地反应过来。不需要过多的形容,眼前的景象渐渐化开,凝固成明晃晃的三个大字。
魏无羡。
阿魏见了江澄,即刻俯身行礼,唤道“江宗主。”
时间静默了三刻,谁都没有再说话。
江澄抚着额,千万情绪终是化为泡影,酿成释然一笑。
“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啊……
无论分离多久,多少次,我们仍旧重新回到这个令人魂牵梦绕的地方。不为别的,只是心中,依然放不下的过去,放不下那个未完成的誓言。
哪怕,你早已经历岁月轮回。
哪怕,你早已不再记得。
“将来,你做了家主,我就做你的下属,就像你父亲和我父亲一样!他们姑苏双壁算什么,我们云梦有双杰!”
少年时期的记忆犹如滔滔江水,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涵盖过所有令人不愿回忆的过去。
江澄都快不记得了。
原来曾经,他们那么要好。
那个时候,云梦的莲花池里还盛开着娇艳的嫩莲,远处有师姐亲昵的呼唤声,空气中弥漫着莲藕排骨汤的香气,他们的手中,都还握着属于自己的佩剑。
虽然都已不复存在,可是江澄还是时常会想起,这些记忆深刻的瞬间。
他守着陈情,苦等了十三年,最后却换来一句“对不起,我食言了。”
如果……没有发生那么多事。
江澄摇头笑着,轻轻叹了一口气。视线放向眼前的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好像叫阿魏。”阿魏一愣,手不自觉地就握紧了衣角。他刚刚分明看见,江澄的目光透过自己,延伸至很远很远的地方。他不是在看阿魏,而是在阿魏的身上,寻找着另一个人的影子。
“也罢。”江澄回过身,放慢步伐往寝室里走去。“从今往后,你姓魏,名婴,字无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