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晃着花铃驶进花垣城时,空气中暖暖的花香让闭目养神的韩烁顿时感到一阵心朗气爽。若这不是花垣城的话,此地还真是讨人欢喜,韩烁心里暗想。
马车外人声鼎沸,那些妇人们围在路旁,毫不避讳地嚼着舌根,让本不快速的马车行进得更慢。
韩烁倚靠在车厢内,行进间的风时不时撩扶起窗帘,细细碎碎的阳光洒在他的润白如玉的皮肤上。韩烁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下扫下一片阴影,眉目仿佛远山丘壑,端重且平和。心疾教会了他耐心,泰山崩于前而面不色。
他能忍。
远处急促的马蹄声渐近,御马人的吆喝声也越来越清晰。
不急。不急。
韩烁手指敲打着凳子。
一、二、三、四……
就是现在!
他瞬间睁开眼,腾空冲出车厢,慌乱的马嘶声还未歇,韩烁抬头望去,一袭红纱轻悠悠从天上飘落,覆盖住他的眼帘。红纱里,一具同样轻盈灵巧的躯体正斜卧在他怀中,水灵灵的眼睛里满是吃惊地望着他。
女子面貌水灵,大大的眼睛黑白分明,目光清澈,鼻子玲珑小巧,嘴唇娇嫩莹润,眼角描抹的胭脂又增添了几分娇艳。
“三公主!”有个随从打扮模样的人从不远处慌慌张张地追了上来,边跑边大声地呼喊。
三公主?三公主!
韩烁怔住了,这大费周章安排的与二郡主的相遇,却变成了三公主陈芊芊?!
再次看向怀里的人,也不再是一脸水灵单纯模样,换然一种妩媚挑衅的神情,勾着一抹玩味的笑,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你就是韩烁?”陈芊芊从他怀里站起来。
她起身,他后退。
“小模样挺标致啊。”
韩烁不露韫色,颔首施了个礼,“方才情急,韩某多有得罪,还望三公主恕罪。”
陈芊芊笑了笑,手指挑弄着散落在额前的头发,对韩烁说,“今日你入赘花垣,本该是我二姐前来迎亲,不巧二姐公务繁忙,我又整日无事,便由我代之。不过……”陈芊芊一步一步走到韩烁跟前,目光在他身上上下翻了一番,他长得修长挺拔,比陈芊芊高了几乎一个头,“我见你模样倒是俊俏,不如做我夫君如何?”
韩烁眉毛微微扬了扬,如此无礼要求也是出乎他的意料。很是冒犯,有些生气,但他还是不动声色地看向她,“三公主颜笑了,韩某此次前来是指婚与二郡主,岂敢再对三公主心存觊觎。”
陈芊芊抬着头盯着韩烁,还是那副骄傲得不可一世的表情,无言对视几秒后,她忽然掩着嘴大笑了起来。别过脸稍敛了表情,陈芊芊垫起脚慢慢贴近他的耳朵,她的吐气撩拨着他脸上细小的绒毛——“我,陈芊芊,想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
“呵——”,韩烁叹息一般轻笑一声,感到有些无奈,有些讥讽,有些调侃,还那么些玩味。许是在玄虎待太久了,不知外面的世界如此精彩,初来乍到花垣便遇到这个个稀奇玩意儿,稀奇事儿。
有意思。
韩烁忽然有了兴质,附身侧脸贴近:“那韩某对三公主,也很是期待啊。”
月华如练。韩烁倚在驿馆楼阁的窗台上,从高处看去,琉璃瓦反射的粼粼月光铺满花垣城,如缀满璀璨星辰的万顷银河光华流转。
韩烁有心疾,不能饮酒,手里便提着一瓶灌满茶的酒壶自斟自饮自赏月。
“少君。”白芨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站在房间的阴影中了,他朝韩烁行礼禀告:“查清楚了,二郡主陈楚楚确实是一直在军营中未离开半步,中间我们的人的各个环节也没有出错。今日确实只是三公主一时兴起,才有了那场意外。”
“意外?”韩烁冷笑着反问,将喝干了的杯子抛接着玩了起来,他的目光追随着杯子,起落不定。
花垣城从朝廷到市井,早已安插了玄虎大量的眼线,本是天衣无缝的一件事,却出了意外。
真的是“意外”吗?
韩烁其实自己也拿不准。他来花垣的目的很明确,一是偷龙骨,治心疾;二是得到花垣城矿脉;三是毒杀花垣城主。今日之事其实也并非紧要,他原本想借此机会接近二郡主陈楚楚,即便此次不行,以后也还多的是机会。但!破坏此事的人偏是陈芊芊,韩烁长这么大来,战场的腥风血雨见过,官场的尔虞我诈见过,那些背后算计,心狠手辣,阴险狡诈也见过,唯独没见过哪个人,在他面前如此张扬跋扈。
他其实就是有些气不过。
“月璃府那位可有什么动静?”
“月璃府?”白芨怔了怔,反应了过来,“三公主陈芊芊那儿并无消息。”
听到这个称呼,韩烁冷笑:“‘三公主’,呵,一座城已经容不下她了吗?”要是在玄虎,有人敢这样对他,他定会活剐了那个人,让其明白什么叫做痛不欲生。
陈芊芊,来日我定会让你加倍奉还!白瓷杯子再次从手里掷于半空中。
“报!”
一名便衣侍卫忽然冲入屋内。
“三公主今夜中毒,此刻,生死未卜!”
?
啪!
杯子碎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