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霜。”
护城军军营里，陈楚楚阔步步入营帐，几个主要的将领在里边坐着，各自处理着手里的事物。
听到陈楚楚的呼唤，副将叶霜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到她跟前行礼。陈楚楚在帐中主位坐下，挥了挥手，制止了其他正欲起身行礼的人。
“你们先回去吧，若非特紧要的事务，便明日再来处理。叶霜留下，我有要务与你商议。”陈楚楚看了眼叶霜，其余人便都很有眼色的告退了。等所有人都离开走远后，叶霜便上前到桌案对面：“二郡主有何吩咐？”
陈楚楚从桌上一堆的军报里随机挑了卷出来，她翻看着竹简上的内容：“安排在韩烁身边的人有送来什么消息吗？”
“回郡主，暂时没有。”
“韩烁今日与我说，他怀疑芊芊中毒一事与他身边的一个叫白芨的侍卫有关，但现在还没找到证据。”陈楚楚啪地一下把竹简上那些鸡毛蒜皮，零零碎碎的琐事合上，反手扔了回去。她闭着眼，伸手揉了揉太阳穴：“你去把证据找出来。”
“是！”
“退下吧。”
随着叶霜的脚步声渐渐消失，陈楚楚手上按压太阳穴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她睁开眼睛，死死地盯着前面厚重的帷幕，目光似乎穿透了一切。
额头边攥紧的手微微松开，一张早已被汗水浸湿的字条露了出来……
入夜的花垣城街市格外热闹繁华。八街九陌，马咽车阗；画楼朱阁，彩雕华灯，长街放眼一望，人头攒动。花垣城妇女当家，因而街上更是珠围翠绕，云鬓堆烟。
这是韩烁来花垣后，第一次在晚上出门游玩。他步子放得很慢，还要时不时停下来等等在各个小摊边乱窜的陈芊芊。
凤管鸾笙从各个楼阁里飘出，韩烁抬头望向头顶交错联结的灯笼，如星空般璀璨，铺满了整个视野，让他仿佛有种漫步于天上银河中的错觉。
“韩烁！”
他回过神，陈芊芊正笑眼盈盈地抬头看着他。她梳着清新的单螺髻，发上簪着两朵红玉髓罂栗花，玉髓上流淌着璀璨的灯华，衬得陈芊芊的眼睛明亮如星辰。
“张嘴。”她冲他展颜一笑，韩烁在那双笑眼的凝视下，刹那间失了神，如同被她牵着魂的傀儡，顺从地张开嘴。一股甘甜在舌尖散开，咀嚼间，酥粉的口感又混着股焦香弥漫整个口腔。
“焦糖炒栗子，喜欢吗？”陈芊芊看着他被惊艳到的表情，欢喜地问。韩烁点了点头，又从陈芊芊手里的纸袋子里掏了一个出来吃。
这是他和陈芊芊约好的，只要陈楚楚真按照她说的一样，主动来找他，那么他就答应她一个条件。只是韩烁没想到，陈芊芊要的条件竟只是陪她逛夜市这么简单。其实韩烁自己也需要好好地放松一下心情，他心里隐隐约约感觉到，或许陈芊芊正是考虑到他的感受，才会一开始就提出那个要求……韩烁视线温柔地追随着那个女孩，绛红的罗裙在风中飞旋，显得她格外的娇艳欲滴；玉白的外褂飘起，又衬得她是如此的玉骨冰肌。
若不是半路上忽然传来的那一声娇滴滴的“殿下～”，韩烁可能仍然沉浸在女孩那欺世般的清雅外表中，不可自拔。
那估计是韩烁此生听过的最娘的一个声音了。曾经的十九年他生活在玄虎，对娘的概念也就停留在个别男孩子说话气息比较弱这一层面；然而……当那一声“殿下”响起的时候，那种酥麻的、拿捏的、做作得如此顺畅的……就仿佛喉结畸形说出来的话……韩烁整个人瞬间鸡皮疙瘩就起来的，同样的，还有陈芊芊那僵持着的一半的笑容……
寻声望去，只见一个阁楼外站着五六个打扮得花枝招展、花里胡哨的男人正在冲陈芊芊招手。是的，韩烁曾经一度单纯地以为“花枝招展”、“花里胡哨”这两个词只能适用于女的……直到今天看到这群穿的跟彩虹一样，头上还戴花的男人……韩烁真觉得自己从前是见识短浅，目光鄙陋了……
“殿下！还真是您～”那群人一拥而上，瞬间围住了陈芊芊。“这许久未见，差点没认出您来～”说着，还嗔怪地朝陈芊芊甩甩帕子。
“殿下～奴家几个听说您出事以来，日日担忧挂念，为何，都不来看看奴家～”
陈芊芊被困在中间尴尬又敷衍地笑着，她努力地想找个缝钻出去，奈何这帮人把她围得水泄不通……
韩烁本来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环着手，在隔着两三步的地方幸灾乐祸……看着看着……笑容便逐渐消失，皱眉逐渐加深。
离陈芊芊最近的一个男人，趁着攀谈之机，先是推推搡搡，一直拦着她不让离开，而后趁着陈芊芊不注意，手不老实地居然摸上了陈芊芊手。韩烁立马上前拨开人群，反手绞住了那人的手腕，一把拉回陈芊芊，将她扯入自己怀里。
“啊——”被擒住手的那人发出了凄厉的叫声，周围的人听见了都不由地后退了几步。韩烁听到这个声音不但没松手，反而加大了力度。他的身上不断散发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气息，骨头嘎吱作响的声音也令他越来越兴奋……直到——陈芊芊悄悄地扯了扯韩烁的衣角，她低声地咳了下，韩烁回过神来，甩开了那人的手。
四周围观的人不知何时已如此之多，被韩烁甩了出去的那人，受不得手上的痛，正伏在同伴身上委屈哭哭啼啼。其余的人，虽心存畏惧，但仗着人多势众，一个穿粉色纱衣的男人，叉着腰瞪着韩烁：“哟～这位爷又是哪儿的头牌呀～仗着是三殿下的新欢，可不得了啊！”
这句话的语气，内容，让韩烁觉得莫名其妙，却又有一种似曾相识……他低头看向怀里的陈芊芊，却见她一脸心虚地垂着脑袋，躲闪着他的目光。
“这是什么地方？”他看着陈芊芊问到。
“这儿？”陈芊芊没有回答，反倒是旁边的那几个娘娘腔开口讥笑到：“这儿你都不知道？这儿可是花垣城大名鼎鼎的‘春晖阁’教坊司～”
怀里的陈芊芊扭了扭胳膊，韩烁感到她想开溜，于是加重了力度，死死地将她窟在怀里。他转头看向那几个花枝招展的男人，皮笑肉不笑：“敢问教坊司又是什么地方？”
“哟～这位爷，教坊司您都不知道？不是花垣人吧？”穿粉色纱衣的一个男人白了他一眼，随即娇羞一笑，甩了甩帕子，遮住了脸，“‘青楼’你总知道吧？
“这‘教坊司’当然是供女人们快乐的地方～”
陈芊芊听他说完每个字，心就咯噔一下，肩膀上的力道硌得她生疼，但碍于心虚，既不敢抱怨，也不敢挣脱……可心虚归心虚，她还是好奇地抬起头……
“看来三公主，是这种地方的常客啊！”
韩烁挑了挑眉毛，盯着她的眼睛，露出了一个咬牙切齿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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