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初尧拿出做工精细而显得花里胡哨的匕首,突然间顿住了动作。
温莎戏谑地看着他,同时发出一声嗤笑:“这是定制的?似乎很多年没换过了吧?”
言下之意,你敢用吗?
确实,这些匕首认识他的人几乎都知道。
秦初尧:“……”
这下子陷入了两难的境地,温莎断然不能暴露,但他也绝对不能暴露。而显然现在树下的人都发现了他们的存在。
他身上唯一的攻击性武器只有那些匕首,而温莎唯一能挡脸的只有那件斗篷。
沉默半晌,秦初尧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压低了声音,用一种与平常说话声音完全不同的音色开口:“我为什么要帮助你们?”
查理只一怔,看着在周围飞窜的长乐,心下一沉,却没有任何表现:“现在的局势,无论怎么看,合作对我们大家都好。”
秦初尧又何尝不知道,只是太多复杂的原因,他无法,也不敢出面。
他看了眼温莎,又转向蓝德,紧接着是那些孩子……现在似乎都长成小少年了,最后看向唐晓翼。
他眼眸微磕,仍然是伪音:“重重阻碍,意味着这东西怕死。所以……它一定会藏在最安全的地方。”
最安全的地方?墨多多想了想,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树是从地底下长出来的!
“我知道了,在树底!”
正是,从一开始,这棵树就是个障眼法,同时更是一道保障。
秦初尧笑起来,将散下来的几根发丝别在脑后。
长大了啊……孩子们。
温莎以旧沉默着,秦初尧小声朝他开口:“等一下跳到树的另一面,躲在阴暗处……”
他突然间顿住了。温莎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如果没有想到这个办法,恐怕谁也不愿意去看未知的地方。
那里有无数的尸骨,来自于人类。
而看起来最新的上面,有一件熟悉的斗篷。
正与温莎现在身上穿着的相同。
没等秦初尧开口,温莎已经先一步跳下去,跌跌撞撞地跑到那边,秦初尧一咬牙,只得也跟上去。
尸骨看起来有个几年了,应该是五六年前的。
五年前,亚历山大失踪。
温莎几乎不敢深想。
秦初尧摁住他的肩膀:“冷静点温莎,你好好想想,你们家族那么多人,未必就会是……”
他的话止步。
温莎翻开那件斗篷,那具骸骨的手上抓着个怀表,他们都非常熟悉。
这是他们亲手制作的,送给亚历山大的三十八岁礼物,他一直很宝贵地带在身边。那上面的小狐狸是温莎当年亲手刻的。
那时候秦初尧还因为他笨拙的动作嘲笑过他。
此刻温莎打开了怀表。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怀表内有他们精心挑选的照片。是九岁的秦初尧与十一岁的温莎,那是他们与亚历山大的唯一一张合照。
秦初尧闭口不言,他不愿让维持了五年的失踪变成确定死亡。
“你听我说,温莎。我们不能这么确定,必须依照鉴定……”
“改怎么鉴定?”温莎看着森森白骨,眼神有些呆滞。似乎受到了莫大的打击,“父亲不会把这个怀表给别人,我太了解他了……”
“冷静,温莎!”秦初尧几乎是低吼,“骨龄,身形,总有些能够找到的证据!”
“不要被这些影响了你的判断力,温莎!”
“秦……”温莎一路过来压抑着的、隐忍着的在这一刻全部爆发出来,他发狠地扯住秦初尧的脖子,力气大得几乎可以把他提起来,“秦初尧!这是我父亲,是你的亲舅舅!”
他似是失望般,连带着苦楚的眼神显现不出一点光芒:“你不该在这种时候表现出你的冷静……”
他喃喃自语:“这些道理我都懂……”
“但你不该说出来……”
因为这样,你就真的……不像是个人了。
秦初尧听懂了温莎的话外之音,止住了所以声音。
他不明白,只是此刻仿佛有千万只泥泞的手在拉扯他,几乎要把他拽进地底。它们掐住他的心脏,擒住他的脑梗,摁住他的脑袋,止住他的呼吸。
他忽然想到很久之前看到的一句话:【你所谓的迷茫,不过是清醒地看着自己沉沦。】
自己真的不明白这些吗?还是说,他一直以来都在自己的泥泞中挣扎?
他应当否定自己的价值,他应当看清世人的眼光,这即是正道。
真的是这样吗?
他突然间很像找个人问问。
温莎抱起白骨,没有再和秦初尧说一句话。秦初尧也沉默了,森冷的眼中却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但他知道,他将要咽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