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江南烟雨温婉,柔润。
江畔,独有一舟停泊。
两人行色匆匆奔向渡口。一人自南来,一人自北来。
同行至舟前,异口同声道:“船家,渡河。”
男子闻声抬头,见对面这女子明眸皓齿,含笑半分。
女子闻声抬头,见对面这男子侠气傲骨,隐笑眉间。
两人发际的雨水默契滴落,无声地一响,两人相视而笑。
“二位,请进蓬中避雨!”船家招呼道。
乌蓬小船载着三人悠悠离岸。
“客官去向何处?”船家问道。
女子道:“北上柳阳城。”
男子道:“南下风华州。”
船家无奈笑道:“一舟两地,这……”
男子见状,遂朗声道:“既此,先送姑娘北上吧!”
“好咧——”船夫整整斗笠,撑杆起船。
乌蓬船中,女子擦拭额上的雨水,道:“多谢公子!”
男子颔首:“姑娘客气了。”
船外,细雨如丝,丝丝锦似银缎,绵若冰纱,缈如愁绪。
四目相对之时,女子淡然一笑,抬手重理发鬓。盈袖滑下,玉臂粉透莹润,腕上是一串浑然天成的紫晶珠链。
“这紫晶珠链乃是稀有之物,想必很贵重吧。”男子无意道。
女子爱怜地摩挲那紫晶珠链,幽幽道:“贵如薄命,重似离情……的确很贵重……”
二人无语。静静,只剩雨声。
女子的脸上消散了笑意,目光掠过江面,与烟波之中缠绵的雨丝交织成一缕隐秘的忧愁。
江南六月的烟雨,总能唤醒人们纠结的过往,然而,破碎的情节却始终无法拼凑。
万般心事,到唇边只化作轻轻一叹。
“姑娘,你有心事?”男子关切地问。
“不是心事,只是往事。”女子的语气中是淡淡的惋惜。
“霁雨无迹,旧事无痕,姑娘何必自添愁绪呢。”男子温言相劝。
女子沉默,半晌,嘴角泛起一丝笑意,指着远处,欣然道:“公子你看,远处,风起了……”
福临客栈。
“公子,你怎会到这儿来?”她眼中满是惊异。
“在下梦遇周公,他老人家告知我你会有难,所以我前来帮助你。”他玩笑道。
她垂下眼睑,低声道:“公子误会了,不是那些人有意为难我,而是我先动手的。”
他仍是波澜不惊的笑意,浅品一口茶,道:“好茶。”
她微微抬头,不解道:“公子怎么不问我为何要杀他们?”
他笑笑:“姑娘是个明白人,杀人之事定是有难言之隐。你我为一日之友,在下自然体谅姑娘的苦衷。”
她定定的看着他,苦笑道:“走南闯北多少年,杀过多少人,却只有公子一人说道‘体谅’二字。”
“不过初见姑娘,真以为姑娘你不涉及江湖之事呢。”
“让公子失望了。”
“怎么会呢!方才领略姑娘精湛的剑法,实乃三生有幸!”
“精湛?公子是想说残忍吧。”
残忍。他不禁回想起她杀人时的场景,满目无情,冷酷的剑刃贪婪的吮吸鲜血,将死之人的惨叫声不绝于耳。而她,剑走偏锋,步履轻盈,微风之中,长发、丝带和飘逸的纱衣交错翻飞,宛若一只翩然起舞的青鸟。
只是那伪装无情的眼中分明透出隐隐苍凉。他看得见。
还有她腕上那紫晶珠链闪着鬼魅儿诱人的光,仿佛一种倾诉,一种指引。
“敢问姑娘芳名?”话问出口,似乎有些唐突。
她思忖半晌,优雅地开口:“公子叫我潭儿吧。”
“潭儿,潭儿……”他轻轻念着这个名字,莞尔一笑,豁然道,“在下,林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