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太阳不及夏末烈,但对于正在军训的学生来说仍不算友好。阳光与清风平等的打在每一个人脸上,使得正该平静的队伍又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响。
苏温锦一回头就看见陆思瑾正和几个女生聊的火热,心中难免郁闷:「阿月,她不是讨厌人类吗?」
「这里毕竟人类居多,总是要打交道的。何况,谁和你说她们都是人类了?」
「诶?不全是人类吗?」苏温锦又一次回头观察「和普通人类也没差啊!」
“你看什么呢?”吴莫雪本正和何小茗聊着,奈何苏温锦的视线太过惹眼,“我身后有什么吗?”
“没什么。”苏温锦也知道自己打搅到她们,讨饶般笑笑,“就是忽然发现陆思瑾挺受欢迎的。”
吴莫雪点头:“她其实很擅长交际,感觉和谁都能聊得来。”
何小茗也看了眼陆思瑾,“她能在不同的人间游走很厉害。我想就算是我……我推也会很乐意接纳她这样的能人。”
“她很擅长使用技巧。”吴莫雪意味不明道。
苏温锦莫名联想到陆思瑾那双狐狸眼。
“不过抛开手段不提,她能达成目的你就不得不承认她有本事。”吴莫雪冲苏温锦挑眉,似是想听她的见解。
“你说得确实不错,‘成事者皆有所能’,但用什么手段还是不能抛得太开。”她的话与吴莫雪猜测得大差不差。
吴莫雪又看向何小茗。
“我很欣赏她的能力。”何小茗如是说。
“果然,她真的很受欢迎。”苏温锦总结,三人相视一笑。
清风再度拂过孩子们的脸庞,队伍也继续前行。
他们此次出行的目的地是当地的一个博物馆。
羽州市历史悠久,当地自然也出土了不少文物。尽管早在上一次军训时苏温锦便已逛过这里,她仍对里面的一切充满兴趣。
回望那些过往:从打制、磨制石器到青铜器再到铁器,人类发展趋势缓慢而不可阻挡;从原始人群到男、女权交替再到如今人人平等,人类发展或有歧途,但最终会走向正确的道路。
人类好似是一种极富生命力的群体,他们从来不会放任自己走向灭亡。每个朝代的终结迎来的从来不是人类的灭亡,而是下一个朝代的开始。
时光易逝,物是人非。旧朝的人随新朝变化,而旧朝的物却被遗弃在了过去。一直到如今的人再度找寻旧朝的踪迹,这才让它们得以见世。
因此这些旧朝遗物中所承载的不仅仅是那个朝代的工艺水平,更是那个朝代的文化习俗。
就比如说苏温锦面前的这只簪子。
据介绍,这是羌朝中期的流行款式,仿的是常驸马赠与宁安公主的定情信物。
野史中传,宁安公主一生钟情于驸马,时时佩戴驸马所赠之簪以寄相思,驸马死后终生不再嫁。
而正史中,宁安公主也确实以为驸马守丧为由拒绝了她皇帝兄长的建议,表示终生不再嫁,独自前往邑地度过余生。
因此后来,这簪子上的图案被奉为女子守节和痴情的象征。
于是上一次军训结束后,苏温锦便向邱蔓箐问及野史的真假。邱蔓箐是这样回答她的:“野史中说的便是当时民众的认识。所以除了当事人,没有人清楚我编造的是怎样的谎言。”
“我是不会为了一个只做了我丈夫不到一年的男人守节一生的……”
“何况……我的驸马不是我的驸马。”
苏温锦其实并不能完全听懂邱蔓箐所言,但这并不影响她对过往文化的向往。
她几次缠得邱蔓箐没办法了,邱蔓箐才挑着给她讲一些片段:她讲宫廷里的趣事;讲权贵子女不入流的明争暗斗;讲青年人的理想与抱负;讲老年人的壮志难酬与青丝不再;讲各个阶层人民的兴与愁;讲各个朝代的繁荣与衰败……在邱蔓箐的口中,历史不再只是书中的一小段文字,更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在这世上刻下的最后一道印迹。而邱蔓箐正是这座刻上了一道道记号的巨石。
“你们那时的人们过得很幸福吧?”苏温锦曾问。
邱蔓箐扇了几下蒲扇,停了停,又扇了几下:“每个人对幸福的定义都不一样。等你再长大些,有自己的判断和理论后,我们再讨论这个问题。”
再次见到博物馆里的文物,苏温锦似乎能看见当时的人们曾怎样生活过。
忽然有人拍上苏温锦的肩膀,苏温锦顺着手的方向转却没看到人,反倒是另一个方向传来了声音:“你就这么喜欢这簪子吗?每次来了都要看,一盯就是十来分钟,队伍都要走光了。”
苏温锦又一转头,只见沈依云也盯着那簪子瞧,“也没什么特别的嘛,都没邱姐姐的那只好看。”
“你没听人导游说吗?这是阿飘那只的民间仿品,不如正品好看不是正常的吗?”苏温锦拉着沈依云放在自己另一头肩上的手顺着队伍的方向走。
沈依云觉得这个姿势有些别扭,便换成和苏温锦挽着胳膊走:“那你还看这么久?”
“看到它,我就想起阿飘,想起那些真实生活在过去的人们。他们不一定要做出什么创举,只要他们用过的东西、见过的人还留存于是,总会有后来人发现他们曾来这世上走过一遭,他们也不算白活这一场了。”
“你活着难道就是为了在这世上留下痕迹吗?”沈依云的目光扫过两边陈列的一件件文物及其介绍,最后目视前方,“活过就是活过,即便不被人知晓,你的过往也都是真实的。”
两人挽着手缓缓越过人群,沈依云边走边道,“烟火也不过一瞬灿烂,却有那么多人喜欢。它什么也没留下,你又觉得它是否存在?”
“当然是存在的。”这点苏温锦无法辩驳,可她仍有自己的看法,“但存在就会留下痕迹,就算不是刻意的也会留下。也许在不经意间,烟花也在谁的心里留下了痕迹呢?”
“那如果不是烟花,而是清风或者云呢?”沈依云又问。
“吹过风的人都会知道这阵风来过,看过天的人都见过这朵云曾存在。”
“是啊,风来过,云曾在,那然后呢?”
“然后?”苏温锦一顿,“有什么然后呢?单单只是存在本身就很了不起啊。你想想,世界这么大,我们与之相比如此微小,但我们就是存在,且有另一个微小的存在知道我们存在,你不觉得这种感觉很微妙吗?”
“嗯,确实。”沈依云细想后感慨,“很重的偷感。”
抒情被打断,苏温锦有一股气上不去、下不来,就这么梗在胸口。
“行了,别想这么多了。”沈依云一指戳在苏温锦额头,“你就先想想这些‘伟大的印记’中你背下了几段再沉思吧,嗯?”
苏温锦将头往沈依云肩上一靠,叹声说:“别说了,头已经在痛了。”
沈依云闷笑两声,连带着肩上的苏温锦也抖了抖:“不想存在的意义了?”
“还是别存在了,让我消失算了。”
苏温锦就这么蔫儿了吧唧地跟着沈依云回到两个班零散的人群中。
慕潇从别的地方回来就看见苏温锦瘪着嘴站在沈依云旁边。他回到龙茶茶身边笑着说了句什么,龙茶茶也笑了,回他个“是”。
姜宇也看到了这两人。
她剥开一颗棒棒糖放在苏温锦眼前。苏温锦以为她要喂给自己,正欲张口,她便将这糖舞龙似的左摇右摆,勾得苏温锦的眼珠也跟着糖在眼眶里打转。
最后,姜宇赶在苏温锦生气之前把糖放在她嘴边,苏温锦顺着她的手把糖一叼便没了脾气。
姜宇又拿出颗糖给沈依云:“你吃吗?”
目睹全过程的沈依云轻咳一声:“不了吧。”
姜宇露出一副理解的笑容将糖递过去:“放心,逗了她就不逗你了,收着吧。”
于是乎,沈依云顶着苏温锦的眼刀收下了。
“你们刚才聊什么呢?”姜宇问。
苏温锦含着糖没吱声,沈依云便代为开口:“她在思考历史知识点。”
“在博物馆里对着文物思考历史知识点?真好学。”姜宇走到苏温锦的另一边与她们并排走,“历史还是很有趣的,把时间理顺了就很好记了。”
苏温锦一手挽着沈依云的胳膊,一手捏着糖棍,口中叼着糖含含糊糊、一字一顿道:“记~不~住~啊!”
两人笑得不行,苏温锦也没憋住笑。
博物馆不是很大,短短几十分钟就有好几个班参观完毕。先参观完的班级在整队、休息后又踏上返程的道路,苏温锦所在的班级就在其中之一。
之前的行程消耗了众人许多体力,因而回程用的时间比来时要长,队伍也相对松散得多。
这种时候,林棠暖不得不感叹学生多时的吵闹。
路是走不动道的,话是一句没少唠的。
她慈祥地看着班里的孩子们,借着包的遮挡变出石镜,化形成手机才拿出来。
她按杨天所说施法并在心中默念「苏温锦是本尊吗?」
手机屏幕出现了一个字【是】。
她又一一询问,果不其然再次收获了四个【是】,便放心地收回铜镜。
龙茶茶注意到林棠暖的动作,向欧阳落月发起了队内语音——
「令侄——不,令师侄的审美我真不敢苟同」
欧阳落月写字的手一刻不停「我也觉得丑,但她说很符合你家祖传石洞的风格」
「……」
欧阳落月讲签完字的文件放到一边,拿出手机看消息[还有,要叫师——弟——]
「……情况怎么样」
“祂们开始行动了。”
“千万珍重。”
“你也是。”
欧阳落月放下笔,手一挥幻境褪去,现实的宫殿里是与幻境一般无二的冷寂。
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欧阳落月轻声道:“进。”
一个身穿深色西服的高挑男性走了进来:“外界传来消息:各界接连出现大小不一的暴乱,具体原因不明,初步推测是魔族所为。魏将军已经带着第三军和外交使团前去支援,并请求增援。”
“嗯。”欧阳落月接过他手中的文件细细看过签字盖章,通过手机定位用法术将文件传送至军队各处,“还有什么事吗?”
“她去哪了?”他问道。
“她有事,不方便出现,短时间内她都不在。”欧阳落月将一旁批复好的文件交给他。
他接过文件,目光落在文件上,有几分审视的意味:“她很少在这种时候缺席。”
欧阳落月不以为然,双手放在桌上:“墨哥,你了解她。她早就想罢工了,只是没能得逞。”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微蹙眉头,一时无语。
“对了,你听说过‘魔神’的传言吗?”欧阳落月摩挲着戒指,淡然开口。
他神色一凛:“嗯,传闻说:‘魔神’要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总算进入正题了,真不容易( ̄ω ̄;)关于文中提到的历史变迁,全部都是虚构的,这是一本架空文,这也算是介绍世界背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