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家的郁星辰随便找了个理由敷衍了自己的老爹,说实话,长这么大,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撒谎能力这么强,虽然他也觉得这么做不对,不过,当郁爸爸问他为什么回来这么晚的时候,他不自觉的就说起谎来了。
已经深夜了,可是处于兴奋状态下的他却怎么也睡不着,无奈的他只好起床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两口就放在窗户旁边的书桌上。
他本来想找本书看一看的,结果不小心打翻了刚给自己倒的那杯水,把他桌上的学习资料都打湿了,他着急的拿起被打湿的学习资料,却不想又不小心把杯子打碎了,他无奈的看着地上被摔碎的杯子碎片,有些纠结是该处理被打湿的学习资料呢,还是先处理打碎的玻璃渣子。
扣扣扣……
“星辰,你怎么了。”
郁星辰听见父亲在房门外,索性放下学习资料,走到门口,给郁爸爸开了门。
“爸。”
“这么晚了,你不睡觉,在干什么啊?”
“我,我本来只是有点口渴,结果不小心把杯子打碎了。”
“啊,那有没有受伤啊。”郁爸爸说着就抓住郁星辰的手仔细检查起来。
“爸,我没事。”
郁爸爸检查过他的双手后,又看了看房间里,“我去帮你拿扫帚。”
“爸,不用了,我自己会处理的。”
“好吧,那你要小心啊,我先去睡了。”
“嗯,晚安爸。”
郁星辰关上房门,深吸一口气,然后翻柜子,从衣柜到书桌的抽屉,再从书架到床头柜,最后从床头柜的柜子里找出来了一个塑料袋子,是什么时候放在这里的,他自己也忘记了。
他小心翼翼的将玻璃碎片捡起来装进塑料袋里,突然发现书桌的桌角旁的日记本,那本有关于姜怀宇的日记本。
他放下手中的袋子,伸出手去拿那本被他遗弃在角落的回忆,他拿在手中仔细看了看,日记本的封面早就不知道去哪里了,第一页的笔记也有些模糊了,刚刚好像还不小心沾到了水,日记本上还有薄薄的一层灰尘。
郁星辰将日记本放在身旁的椅子上,然后出了自己的房间,回来的时候他手里正拿着一个扫帚。
清理完玻璃碎片,擦干房间里的水渍后,他便拿着那本日记本坐在自己的床头,然后开始翻阅了起来。
2003年9月20日 晴
这个新同学好奇怪啊,他从来不跟别的小孩一起玩,他总是一个人,一个人来上学,一个人放学回家。
郁星辰的回忆回到很久以前,那个时候的姜怀宇性格非常的冷淡,他身边的小伙伴都说姜怀宇性格不好,不好相处,可他偏偏对姜怀宇有很大的兴趣。
他嘴角微微上扬,然后又看了几页,那时候的他真的这么幼稚吗。
2003年10月8日 阴天
今天真的好惊险啊,差点被他发现我跟着他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很好奇他住在什么地方,家里人都是谁,所以一放学我就悄悄的跟在他后面,他好像也发现了有人跟着他,所以跟他跟到一半,我就不敢在跟了。
郁星辰记得这一天,而且他永远不会忘记,因为第二天是姜怀宇第一次主动找他说话的日子。
“昨天是你吧。”
姜怀宇站在他课桌旁,神色平静的看着他。
“你在说什么?”郁星辰有些心虚,原来昨天就已经被姜怀宇发现了。
“这些天跟着我的就是你吧。”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郁星辰现在心虚得很,都不敢转过头来看姜怀宇的眼睛。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都说了不是我。”郁星辰大声吼道,班上的同学全都递来了异样的眼光。
姜怀宇看他死不承认,就没在逼问他了,郁星辰当时松了口气,以为这事就这么结束了,谁知第二天就被人家当场抓住了。
现在看来,当时真的是傻,明知道被对方发现了,还在跟着人家,非要被这件事打脸才肯罢手。
“现在你可以说了吧,为什么跟着我?”
“谁……谁跟着你啊,我,我是要回家。”
“可你们家不是在隔壁村吗?”
“我,我,我是……”
“你真不会撒谎。”
“我没有撒谎。”都被人家抓住了,郁星辰还在狡辩。
“我外婆说撒谎的孩子不是好孩子。”
“我……”
“要去我家吗?”姜怀宇笑着说道。
“去。”
于是从那天起,郁星辰便厚着脸皮经常往姜怀宇家跑,只是让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他家里的家人是爸爸妈妈,而姜怀宇的家人只有外婆。
2004年1月1日 晴
这是我第一次跟他一起过春节,他跟我说这是他第一次过春节,我搞不懂,春节不是年年都有的吗,他为什么说这是第一次过春节,难道是第一次和我一起过的春节?不过我很开心。
海镇的冬天从来不下雪,这也是郁星辰最不喜欢冬天的原因之一。
春节过后,一连下了十几天的雨,郁星辰也有十几天没有见到姜怀宇,天一晴,他便兴冲冲的跑去姜怀宇的家里,谁知姜怀宇早在十天前就去了县城,姜怀宇的外婆说,姜怀宇是跟他的妈妈去了县城。
姜怀宇的妈妈?他的妈妈长什么样呢,是跟自己的妈妈一样的善良朴实吗。
没有见到姜怀宇,郁星辰有些不开心,他问姜怀宇的外婆,姜怀宇还会回来吗,外婆摇了摇头,并没有跟他说姜怀宇回不回来的事。
回到家里的郁星辰难过了好久,他把外婆的摇头误以为成姜怀宇不会回来了,直到寒假结束,开学那天,姜怀宇背着新的小书包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想错了。
不知不觉,郁星辰就看了大半自己曾经写的这些流水,不得不说,他小时候的文笔确实不怎么样,直到去了H市,他写的那些关于姜怀宇的故事才流畅很多。
他到现在还记得来自H市的入学通知书在他手上的时候,不知道有多高兴,第一件事就是拿着通知书去找姜怀宇,姜怀宇笑着对他说:星辰,从今天起,我们又是同学了。
他那个时候还记得,和他们一起考进H市还有一个人,好想也是他们村的,不过他没什么印象,只知道那个人的名字叫苏兰,那个时候他还和姜怀宇讨论过这个人到底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不过,到底是男是女,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在意过,因为那个时候在他面前有了新的难题。
姜怀宇的成绩比他好太多了,所以他想跟姜怀宇一个班就只能用之前更多的精力来学习,不然一不小心就追不上人家了。
好不容易进了姜怀宇的那个班级,谁知道里面的竞争更大,他相当于从一个普通的战场换到了高级战场一般。也是那个时候,他才知道,原来苏兰是个看着很文静的女生。
快天亮的时候,郁星辰才眯着眼睛睡了一会儿,没多久,手机里的闹钟便响了,于是他又拖着沉重的身体起床了。
上午没有他的课,所以他便在教职办公室里睡了一上午,苏兰看着他这个样子,又生气又无奈,每次走到他身边都好想打醒他,结果每次握拳的手都没有伸出去。
午饭的时候,苏兰才叫醒了郁星辰,虽然她很想问郁星辰是不是见到了姜怀宇,但是每次话到嘴边,她都没办法说出口。
“苏兰,你怎么了,今天奇奇怪怪的。”郁星辰边说话边打开手中的饭盒,其实也是苏兰给他带的,他一早上浑浑噩噩的,哪有心情准备盒饭。
“奇奇怪怪的人是你好吧,昨晚做贼去了吧,你知不知道今天早上你在办公室里睡了一早上,郁叔叔看你幸苦的模样,都不忍心抽你了。”苏兰说。
“我爸看见了?”
“他能看不见吗,天天都能从这里路过的人,怎么,昨天你们吵架了?”
“怎么可能,是昨天,我……,我见到了阿宇。”
郁星辰说道最后,忍不住笑了起来,也许是太高兴了,所以他没有注意到苏兰脸上很难看的表情,苏兰看着他,非常希望郁星辰能注意到她现在的心情,可是郁星辰还是像十年前一样,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姜怀宇……回来了?”苏兰有些试探性的问道,她能不知道姜怀宇已经回来了吗。
“嗯,今天放学后,我要去找他。”
“是吗?”
苏兰此刻已经没有心情吃饭了,她右手中的筷子像是一把武器一般,一遍又一遍的戳着饭盒里的饭菜。
“苏兰?”
“啊?”
苏兰没注意自己竟然走神了,郁星辰一脸疑惑的看着她让她突然有种心虚的感觉。
“你怎么了,我就说你今天奇奇怪怪的,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吃你的饭吧,我能有什么事啊,我就是有点……就是,怎么说呢,我在想姜怀宇怎么突然回来了。”
“哦,我问过了,他之前出任务的时候受了重伤,恢复后就没办法在执行任务,所以他就回来了。”
苏兰看见了郁星辰脸上的担心,她突然有些想笑,自己真的是无论如何都不如一个男人啊。
苏兰没在说话,喜欢了很多年的人快要被人抢走了,她现在能有心情吃饭吗。
下午放学的时候,看着郁星辰走出学校,苏兰真的好想冲上去拦住他,不让他去见姜怀宇,可是她一步也没有挪开,只能回到空荡荡的办公室,趴在自己的办公桌上大哭一场。
果然,十年都没有得到的人,终究还是不属于自己。
郁星辰开着车,脸上洋溢的是难以掩饰的笑容,他一遍又一遍的看着副驾驶上的礼盒,那是他和姜怀宇最崭新的开始。
姜怀宇还没有下班,可是他给郁星辰留了钥匙,而他藏钥匙的地方也只有郁星辰才知道。
姜怀宇的家,真的是很“干净”。干净到什么程度呢,厨房里没有任何厨具,客厅里没有任何装饰物,只有一套沙发,和一张茶几,沙发对面的电视是姜怀宇外婆买的,已经坏了很多年了,阳台上还有姜怀宇打扫过的痕迹,上面应该是长了不少杂草吧。
郁星辰把礼盒放在了茶几上,然后坐在了沙发上,他时不时的看着门口,阿宇要什么时候才回来啊,他觉得以往的十年时间,都没有现在这样漫长。
姜怀宇进门的那一刻,郁星辰激动的快要站了起来,他看见姜怀宇变得成熟稳重的脸庞,还有他一身的警服,警帽被他抱在腰间,这个人,还是像十年前那样闪闪发光,全身都充满着吸引他的力量。
“阿宇,你回来了,吃饭了没。”
姜怀宇摇了摇头,将手中的警帽放在了茶几上,视线却被茶几上的礼盒吸引了。
“打开看看。”郁星辰笑着说道。
姜怀宇有些茫然的蹲了下来,然后缓缓的打开了礼盒,里面是一本崭新的日记本, 他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郁星辰。“日记本?”
“你还记得我的那本又厚又旧的日记本吧。”
姜怀宇这才明白过来,他很多年前背着郁星辰偷偷的看过那本旧日记本,里面写的内容全都是关于他的,只是那一次偷看,很快就被郁星辰发现了。
“嗯,我记得。”姜怀宇说。
“里面都是关于你的回忆,这回该你了,该你来书写关于我们新的回忆。”
“星辰……”
“你知道的吧,阿宇,尽管你一声不吭的离开了这么多年,我还是原谅你了,十年前我没说出口的话,现在我也没说,你,明白吗?”
姜怀宇点了点头,郁星辰的心意,他十年前就知道了,只是因为自己家庭的原因,他都还没来得及回应郁星辰,就被自己的父亲带走了。
“阿宇,我这迟来的告白,你答应吗?”郁星辰看着姜怀宇的眼睛说,虽然姜怀宇的眼睛里全是闪躲。
“我是人民警察,你是人民教师……。”
“你在担心社会的舆论?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还在意这个?还是说你,你嫌弃我是个男人?”
“星辰,我没有这样想过,我……。”
“那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我已经等了十年了,你也应该知道,我已经没什么耐心了,阿宇,我真的好怕,我怕明天醒来后,你又不见了,我又要去哪里找你,我又该去哪里找你。”
“星辰,我……我说不出来,我……。”
“好,我说,你点头或者是摇头就可以了。”
姜怀宇点了点头,开始认真的听他说话。
“阿宇,你是否跟我一样,也很在意我。”
姜怀宇点了点头,郁星辰没忍住,坐在沙发上哭了起来。
“这样就够了,这样就可以了。”
“星辰……。”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等郁星辰心情平静下来后,两人一起出门吃了个饭,姜怀宇将他送到了村口,然后看着郁星辰一点一点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他重重的叹了口气,嘴里碎碎念念道:“我也一样啊,很喜欢你啊。”
良久,他才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