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局 下

乌黑的影遮去了布条上的一大片月光，洗月狠狠地在手臂上拧了一把，剧烈的疼痛使猫儿一立，疼了她一激灵。也就是说刚刚的画面并不是她的幻想，而是确实发生的。

待洗月弯腰之际，原在黑夜中散发着丝丝碧透的猫眼石显得更加明亮，洗月愣了愣，刚刚关顾这看了，这才发现自己胸口处的石头不知发亮了多久。

她敢断定，绝不是她误用了投影术。

“看来回去有必要再研究一下这块石头了。”

心急之下，洗月先暂时将石头的事搁在一边。拾起那鲜红刺目的布条，便在月光下细细观察着。

布条的中段还算干净，除了尾端有些发旧，其他倒受些风吹雨打生得破损外，基本上可以与方才幻景中的相匹配。

鲜红的布条随着微凉的夜风微微摆动着。洗月敢断定这是小野遗留下的。是不久前？还是一年之前？这是她不能断定的。

依据成色来看，这条布条至少遗留在此上月以上，但绝不可能在数年之上。

洗月的心中设下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若是小野未死，那这片布条便是近期留下的，那为何他又不敢露面？

回忆起烈焰吞噬一切的那个晚上，五步先生曾说小野已被炸得尸骨无存，那这条红条又是从何而来？

当然，这两个猜测都建立在她对幻景的肯定之上，若假，接下来的许多猜测便又会被推翻。洗月晃晃脑袋，无数的猜测把她的思路搅得一团乱。光靠这一条红布还远远不够，她还需要更多的线索来破此谜题。

“等等，让本王好好想想。”

柔软的掌心托起软绵绵的红布条，布条的断裂处并不是简单的切断，而是撕扯似地断开。

洗月眼睛一亮，脑子里顿时有了思路。

小野若是被炸死，那么这块不即使存在，也应该是满是破洞的烧焦状。但，若是被掳走呢？

牧云村周围遍布竹林，交错生长的竹条有极大的可能勾住身上飘起的布料。那么小野留下的布条便很有缘由存在了。

“哈哈哈哈……”

“这可是天大的证据，本王可要好好收着。不然本王一问就是说小野死了死了的，多晦气。”

“不过嘛，本王还是先搞懂一下这玩意怎么用的，好让他们心服口服。”

手心紧紧攥着一截布条的洗月兴奋地转了几个圈，眸子中有了神，瞬间似的来了兴致，摆弄着猫眼石好奇地戳了戳。

她急着向着所有人证明，以至于在脑海中准备好的说辞都有些磕磕巴巴。

月光引路，洗月一边加快脚步向着竹林外走去，一边还不忘研究着手中透亮的石头。有了关键性的突破，她的心中自是有着无尽的欣喜。

竹叶摇曳着，一阵微风轻抚着每一处枝叶。牧云的夜，风似乎在告诉一个盛夏的秘密。少了白日聒噪的蝉鸣，多了几片蛙声阵阵，显得夏日的夜晚更加凉爽。夜晚的风有些凉，凉得洗月走着走着便打起了一个寒战。

“啊……啊啾!”

搓了搓上臂，洗月只顾着捣鼓手中的石头早已将看路一事抛之脑后。浑然不知自己到底往哪个方向走了。一个喷嚏响起，洗月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走错了方向不知多久了。

树林过渡着片片竹林，依次看来她便是已离来牧云村的范围有些路程了。

“本王要怎么回去啊？!”

“早知道回去再捣鼓了。”

又是一阵凉意袭来，微弱的风吹得鼻尖一抽一抽，洗月耳朵一颤，又是一声喷嚏随之而来。

不知是不是她打的劲有些大了，树上的松动的林叶都被震了几片下来。洗月搓搓鼻子，紧接着则是围巾下一片荧光绕绕的树叶。

不以为意的洗月正想扒拉出这片自然的杂屑，可当她真正捻起时，才发出一声惊叹。

“蓝色的叶子？!”

“有这种东西吗？”

待她再次回眸，眼前的便不再是一片暗绿色的森林，取而代之的则是这么一片蓝湛湛的林叶。更准确说，是一片森林。

洗月惊奇地望着这一片绚丽之景，眼前之景是她这辈子都从没见过的。碧透湛蓝的叶子由浅过渡到深，更深处的叶子则是神秘的紫。蓝紫相交，渲染出一片如梦般的景象。完全脱离现实的色彩一缕缕地钻入的她的双眸，单只是一处景，就已令她目不暇接。

呆滞的目光静静地注视着一切。许久之后，洗月再一次狠狠地拧过自己的右臂，这才相信眼前的景象。月光的指引下，她便忍不住向着这片神秘之地走去。越是深入其中，她便能看到越多闻所未闻的东西。

是景，是梦，是虚，是幻

步步入，这么一副场景若是说给旁人听，估计他们八辈子都不信。就连身临其境的洗月也是如此，一路上对着胳膊又是掐又是拧的，再三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后这才半信半疑地往前走。

萤火点点，再怎样的亮却也不及洗月胸口的猫夜晴之眼来得神秘透亮。

夜晴之眼根本就不是什么普通的石头，这片森林也亦是如此，它就如一方媒介，洗月透过它碧透的身躯看到世间的真相。只是一个夜晚的时间，洗月陷入一个又一个谜窝中。

大雾起，足迹的深入下本就迷失了方向的洗月更加找不到来时的方向。灰蒙蒙一片，隐去了四周的一切。

迷茫的脚步，混沌的意识，紫红的瞳色暗淡，溃散的眼神，她再无法看到眼前的一切，脑海中却是如雾般升起了记忆深处断断续续的片段。

过去的记忆如潮水般在一瞬间涌来，越来越多丢失的东西重新出现在她的脑海。

泪，恨，责任，身份，担当，使命，以往的一幕幕回放在一起，洗月再也坚持不住，抱着脑袋倒在了蓝绿相间的草地上，身体蜷缩着，承受着脑海深处的疼痛。

不知是五步先生先前的药物起了作用，还是这片迷幻之地的引导，她的瞳色在眨眼间便变回了天水相交的青色。

她厌烦这一切带来的窒息感，内心的极度抗拒使记忆的恢复暂时止住了脚步。

早在将神门去重建牧云村时，她便已经有了一种熟悉感。疼痛也是这般飞涌而出，她曾尝试去接受，但带来只有持续不断的痛苦。在极力的抵抗下才勉强减轻少许痛苦。这样的恢复对洗月来说简直就是一种折磨，使她更加抗拒记忆上的恢复。

若过去的记忆将成为她的一种无形的负担，那她宁可不要这段记忆！

现在的她也活得很好，即使没有了过去，她相信自己能活得更好。现在如此，以后更是如此。

“洗月!”

“守印人！”

“黑峰王大人——”

身后，一句句呼喊声此起彼伏地响起，听声音还与她保持着一段距离。洗月耳尖一抽，身体挣扎着便头也不回地向着更深处的森林跑去。这般情况下，她自然是不会想回去了，但凡与记忆恢复相关的事物或词句出现，她都变得极为抗拒。

雾未散尽管眼前一片朦胧之景，这次，她似乎是鼓足了勇气全力前冲去，丝毫不顾前方的路上究竟延伸至何处。

极速的奔跑下，身后传来的呼唤越来越淡。洗月正想松一口气，再想放慢脚步之时，才发现脚下已是一片虚空。

“喵！本王可不会游泳啊——”

水花四溅，洗月就这样掉入了一处深潭中。一股清凉之意袭来，挣扎的四肢冲刷着潭边的花草，也将她浇了个清醒。

此时，胸口处的猫眼石再次闪烁着它的光芒，清透的潭水下显得格外晃眼。沾了水后，它就如有了生命般拽着洗月的脖子便向下沉去。

洗月惊慌下，尽力滑动着四肢，也无法再向上浮去。水下，一串串泡泡向着水面升去。

待她睁眼时，自己已到了寂静的水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