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

晚饭在一片尴尬的氛围中草草结束，肚子还没吃饱的温北秋偷偷跑去了厨房。

保姆奶奶早猜到她会来，刚包好一堆虾仁馄饨，全都下了锅。

温北秋笑嘻嘻坐在厨房的小桌子那，想了想自己去拿了碗，跟在保姆奶奶身后。

看着馄饨一个个浮上来的时候，保姆奶奶接过碗，往里头摆好了调料，盛了出来。

看着温北秋吃得开心，她也坐到了小桌子旁边。

原先是不想说的，只是想着，等她一个星期之后从国外回来，就连道别的机会都没有了。

犹豫了很久，看她吃的差不多，保姆奶奶开口了。

“秋秋，奶奶老了，这段时间身体真的不行了，”想了想，她努力用一种轻松的语气，“奶奶的儿子有出息了，买了大房子给奶奶养老，以后秋秋要是想奶奶做的好吃的，可以到奶奶家里玩。”

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嘴里的馄饨啪嗒一声掉回了碗里。

其实仔细想想，在去年的时候，保姆奶奶就经常去医院检查，身体不太硬朗了。

她低下头想了想，往嘴里塞了个馄饨。

“好呀，那以后我放假就去找保姆奶奶玩，奶奶可不要嫌我烦呀。”

抬起头，她还是笑嘻嘻的样子，之前因为弟弟的事情所以保姆奶奶一直不太放心，坚持了这么久。

她一直明白保姆奶奶的担心，所以不想她离开的时候带着伤感的情绪。

她其实一直都知道的，没有谁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有一天她会长大，独自离开家，然后一个人居住。

但是，她也希望，偶尔累的时候，回到家，爸爸妈妈，爷爷奶奶，还有弟弟……

他们都还在。

保姆奶奶摸摸她的脑袋，笑的一脸慈祥。

见她吃的差不多，催她快去整理东西，等下爷爷奶奶就要来接她去机场了。

离开的时候，温北秋站在门口停住了脚步，回头看了眼在洗碗池旁背对她的保姆奶奶。

接着跑回了自己房间。

听说从这里坐飞机到那边需要十个小时，基本上就是晚上在飞机上睡一觉的样子，为了让他们出行舒服，妈妈给他们定了头等舱。

因为家里有客人，他们没有来送温北秋他们上飞机。

奶奶牵着她的手，叮嘱她不要乱跑，特别是去了国外，一定要跟在他们身边或者在木家人身边什么。

她一一应下，乖巧点头。

实在有些无聊，她翻出了信纸，打算在飞机上给木子奕写一封信。

知道第二天温北秋会来的木子奕早早准备好了一切，看他们整理了两个房间出来的时候。

还故作嫌弃的样子，嘴巴里说着真是麻烦死了。

背过身笑的比谁都开心。

还偷偷把自己房间好玩的小东西往那理好的房间里摆。

瞧他兴奋的样子，木爷爷笑着摇摇头，招呼保镖带他去超市再买些必需品，和明天要做的菜。

也就是希望给他找些事情做，没指望他能做得好。

乐呵呵的木子奕完全不知道自己被爷爷嫌弃的事实。

拿着爷爷写好的纸条一脸严肃的进了超市。

保镖叔叔是之前教他们军体拳的那个，也理解他的开心，还开玩笑时的问他。

“这么喜欢秋秋啊。”

他摆了摆手，做出一副严肃的表情。

“也不是，就是好久没见了，我还长高了这么多，到时候就可以喊她小矮子，想想就觉得开心。”

原本背对着他们挑选食材的身影似乎愣了下。

缓缓转过头看着他们。

木子奕总觉得有人再看他，一回头，有些开心的和他打招呼。

“管家爷爷，好久不见。”

管家爷爷礼貌朝他点点头。

“好久不见，木少爷。”

他的眉眼有些疲惫，但嘴角依旧挂着浅浅的笑意。

“赵沐川也在这里吗？”

他好奇的探头往管家爷爷身后瞟。

管家爷爷摇了摇头，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认真倾听木子奕和自己说在这里定居之后的生活什么。

末了，他问管家爷爷。

“我有些想赵沐川了，你们现在住在哪，下次我找他玩好嘛。”

因为太开心，一时间忘记了温北秋忘记了赵沐川这事。

还想着到时候三个人在聚在一起什么的。

管家爷爷想了很久，蹲下身与他平视。

“小少爷，可能暂时没法和你一起玩了，他……这段时间一直住在医院里。”

未等他把话说完，木子奕的脸色变了几变。

“怎么回事啊，他受伤了吗，还是生病了！”甩下篮子走了几步，“他现在在哪个医院，我想去看看他。”

身后的保镖叔叔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跟着他。

买东西这件事很快就泡了汤，木子奕是想到什么就会直接去做的孩子，直接上了车，让管家爷爷带路。

“他的情况不太好，最好不要在他面前提起温北秋这个名字，我知道这个要求有些唐突，但是希望你一定做到。”

管家爷爷的表情难得严肃，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木子奕还是认真点点头。

直到他们的车开进了一个戒备森严的医院。

木子奕不太明白，为什么出来散步的病人看上去有些精神恍惚的样子。

保镖叔叔倒是已经猜出了个大概。

他们坐着电梯上楼的时候，还遇到一个被束缚住拼命挣扎的病人。

木子奕第一次，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傻愣愣看着，直到被保镖叔叔牵着往前走。

“小少爷他……”进门前管家爷爷停住了脚步，只是示意他往里头看看。

赵沐川穿着条纹病号服，靠在墙边坐着，身上的皮肤颜色惨白，整个人比之前见他看上去消瘦不少，他的头靠着墙，眼睛闭上，似乎睡着了一样。

打开门的声响似乎惊扰了他，他慢慢睁开了眼睛，往门外望去。

他的表情就和第一次见面时那样，眼睛里没有光，冷漠而淡然。

见到人来，也没什么反应，只是把头埋在双膝，紧紧抱住了自己。

木子奕愣愣看着他，嘴里喃喃一句。

“赵沐川……”

怎么会这样子？

读了小学之后他确实忙了不少，很少能和他们见面，但是，也不算完全断了联系。

而且，很久之前，赵沐川是会笑的，话也变多了才对。

管家爷爷往前走了几步，打开了病房的窗帘，让阳光从外面透进来。

“小少爷，是木少爷来看你了。”

他没有什么反应的样子，似乎根本听不到外界的声音。

“我想单独和他说说话好嘛？”

木子奕抬头有些犹豫地问管家爷爷。

管家爷爷点点头，等他进去后关上了门，和保镖叔叔站在了门口。

他慢慢向赵沐川靠近，本来想伸手抱他一下的，但想起他空洞的眼神，手怎么都伸不下去。

他小心翼翼地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坐下。

试探地喊他名字。

“赵沐川，赵沐川，沐沐……”

赵沐川依旧埋着头，一动不动。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他踌躇了许久，觉得这样不行，既然赵沐川不说话，那就他来说。

“我来这好久了，好几个月了吧，现在我们一家都住在那边，爸爸妈妈还是很忙，没空管我，所以我依旧和爷爷住一起。我现在算是明白为什么那时候他们一直让我学英语了，原来早就有这个计划了。”

像是想起了什么，语气带着些小小的埋怨。

“你骗我，之前我问你的时候，你还说国内国外的天气是相反的，我兴冲冲在飞机上换了夏天的衣服，本来还在笑爷爷奶奶傻乎乎还穿这么厚，下去之后就被冻傻了。”

要是温北秋在，估计会笑他傻，但是赵沐川不会，甚至动都没动一下。

叹了口气，木子奕放缓了语气。

“我也不是想怪你什么，也不是想抱怨来着，虽然刚来的时候不太习惯，但我现在已经喜欢上这里的风景和美食了，我觉得换个地方住住也没什么不好，就是有时候也会想回去看看，稍微有点想念秋……不，没什么。”

差一点，秋秋这个名字就要脱口而出，想到管家爷爷的提醒，他闭上了嘴。

“就是有点想吃烧饼油条了，其他的还好说，主要这边没有那种专门做烧饼的炉子，所以好想吃。还有啊，我现在可厉害了，就我学的那个二胡你还记得不。我现在已经学会《小花鼓》了，有机会我把琴带来拉给你听听。”

等他这句话说完，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保镖叔叔在外头敲了敲门，提醒他时间差不多要回去了。

他站起身，看了赵沐川一眼，留下句我之后再来看你，就脚步匆匆出了门。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心里堵得慌，不该是这样的。

原本以为温北秋把赵沐川忘记这个事情就已经是件很难过的事情了，他不太懂赵沐川究竟怎么了。

这个医院为什么和别的医院不同，但他不敢问。

回去之后，看他情绪不高的样子，爷爷也没有问他为啥买买东西人没了。

没有了再布置房间的心情，他跑回去准备写一封信。

他想告诉温北秋这个事情，但是刚开了个头，又把信纸撕毁。

怎么说。就算说了又能改变什么，现在的赵沐川对于温北秋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

保镖叔叔简单地把事情告诉爷爷之后，爷爷陷入了长久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