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三宝“班长，我悠了多少了？有没有五十个呀？”
高城讶然到微微张了张嘴，
伍六一抱起的胳臂又放了下来，
操场上鸦雀无声，
所有人如看一只挂在杠上的怪物。
史今“没有！”
史今和他的士兵都一齐喊道，
史今“还早着呢！”
许三宝试图看清眼前晃荡的土地和人群，
可早看不清了，
汗水早进了眼睛，
实际上，她甚至听不大清别人说话。
然后她大喊，全无意义但极其悠长“啊”的一声，在草原上，她没有心事喊不出来，现在，她有了心事，喊得直是声震寰宇。
喊完了又荡了上去，
世界又开始倾转，
天地又开始盘旋。
军营已经不再是规则的圆周运动了，
而是在飘飞，
飘飞回了家，
飘飞到了草原，
飘飞过修不完的路，
飘飞过一辆驶去的火车。
一个灵魂像风样掠过，
审视着烙在这灵魂上的一切。
没有人声，
只有飞翔的风声。
安静，
好安静。
寂寞，
只有风。
你知道很多东西就要离你而去了。
那个世界……
史今呆呆地看着天穹下的许三宝，
他的世界也是无声的，只有风。
史今“三百二十，”
史今他忽然伸手擦了擦眼睛，
史今“三百二十一。”
高城的烟烧到了手，一痛，扔开，他看上去有些恍惚。
伍六一也差不多。
两人一直和史今看着一个方向，
并且怀疑自己在做梦。
高城“破你纪录啦。”
洪兴国在隔壁伸出脑袋：
七连指导员洪兴国“早破啦。”
伍六一“打仗……用不上。”
高城“也是……那也是个神。”
隔壁的洪兴国忽然越窗而出，重重落地，重重拍打着自己的额头：
七连指导员洪兴国“录下来！早该他妈的录下来！让她坚持，坚持坚持再坚持！”
指导员大人连奔带蹿而去，自然是要借机器。
操场上一片寂静，史今也已经不再数数，他背了身子看着墙根。
单杠上的人已经像具行尸走肉，
缓慢地提起来，缓慢地放下去，
挂上良久，汗水滴在地上，
再提起来，下一个。
世界成了模糊的红色，因为头部过度充血。
单杠下的人兴奋劲早过了，
过了，就剩下不忍心，
一场全体对一个的欺骗。
史今转过身，正了正衣服，
走过操场，挤过人群，来到许三宝身边，
这么长时间，许三宝刚完成一次放下。
史今“许三宝。”
听见班长的声音，许三宝不动了，挂在单杠上微微地晃动，
如睡着，如做梦，如在刑架上被严刑拷打了几天的人，
她的声音低得像是个濒死的人：
许三宝“班……班长……有五十……五十个了吗？”
史今“有了。你过了……过了平均水平线。”
甘小宁“早就有了！”
一声沉重的大响，许三宝掉落在沙坑里，立刻被下边的一帮士兵架住。
史今“抬！回宿舍！水！葡萄糖！急救箱！医务兵！”
一群人把一个人搬回宿舍，
同班的甘小宁和白铁军根本挤不上去，只好看着单杠发愣。
单杠上磨破的手掌留下了血迹。
白铁军“三百三十三……我的天。”
甘小宁“老天。”
白铁军狠狠地要把他压下去：
白铁军“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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