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孙的小姨来了,住在酒店里。
南孙带着锁锁去探望她,要用电话预约。
小姨有吸烟的习惯,一进房,便嗅到一股幽雅香水的特殊气息,
年轻的女孩子们觉得陌生而诡丽,如《一千零一夜》那样,锁锁和南孙即时倾倒了,就连阅人无数的苏白莲也佩服她超凡脱俗的气质。
小姨很客气地招呼她们,把她们当大人,没有比这个更令年轻的小女孩们感动的了。
南孙小姨并非美女,但全身散发着一股说不出的味道,一举一动,与众不同。
南孙告诉锁锁,这些在欧洲住久了的人,是这样的。
朱锁锁“余不敢苟同,许多在欧洲流浪的华人,垃圾而潦倒。”
小姨听到,微笑说:
蒋南孙小姨“他们搞艺术,应该是那样。”
锁锁大胆地问:
朱锁锁“请问你做什么呢?”
蒋南孙小姨“我在伦敦西区开了一家店,卖东方小玩意,我是个小生意人。”
南孙飞过去一个眼色,像是说:
如何?告诉过你,阿姨不是普通人。
蒋南孙小姨“快要毕业了吧?”
三人不约而同地答:
“今夏。”
小姨感喟,
蒋南孙小姨“你们这一代,真是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只要依着黄砖路走,很容易到达目的地。”
锁锁问:
朱锁锁“《绿野仙踪》中之黄砖路――难道生活像历险记?”
蒋南孙小姨“刺激得多了。”
苏白莲看着她的面孔,猜不到她有几岁,外表不过三十余,但心境却颇为苍老,好不突兀的组合。
蒋南孙小姨“毕业后打算做什么?”
蒋南孙“读了研再说,拖得一年是一年。”
说完自己觉得再聪明没有,先咭咭地笑起来。
朱锁锁“我想赚钱,许多许多的钱。”
周青禾“我最近对金融感兴趣,打算花几年时间入个门。”
小姨幽默地说:
蒋南孙小姨“无论做什么,立志要早。”
她们一起吃了顿下午茶,无论锁锁抑或南孙都第一次坐在这样华丽的地方吃点心,人都变得矜持起来。
大堂装饰是法式洛可可,
乐师在包厢中拉梵哑铃,
四周的落地大镜子反映重重叠叠的水晶灯,桌上银器累累坠坠,
白衣侍者殷勤服侍,来往的客人看上去都似明星。
南孙问小姨:
蒋南孙“这地方贵不贵?”
阿姨想了一想:
蒋南孙小姨“时间最宝贵。”
锁锁倒是听懂了,
朱锁锁“偶尔来一趟还是可以负担的。
苏白莲笑道:
周青禾“任谁天天来,像办公那样,恐怕也无太大意思。”
小姨点头,
蒋南孙小姨“都说你们这一代,比起我们,不知聪明多少倍。”
南孙看着锁锁笑,苏白莲也笑,她活了不知多少世,到底算是哪一代人呢?
蒋南孙小姨“你们是真正的朋友?”
南孙严肃地点点头。
朱锁锁“你呢,小姨,你可有朋友?”
蒋南孙小姨“从前有,后来就没有了。”
朱锁锁“为什么?”
蒋南孙小姨“人长大之后,世情渐渐复杂。”
朱锁锁“我不明白。”
蒋南孙小姨“譬如说,有一件事,我急于要忘记,老朋友却不识相,处处提起,语带挑衅,久而久之,自然会疏远。”
朱锁锁“你为何要忘记?”
蒋南孙“她为何要提起?”
小姨笑,接着说:
蒋南孙小姨“又譬如说,本来是一对号朋友,两个人共争一样东西,总有一个人失败,你所得到的,必然是别人失去的,两人便做不成朋友。”
女孩子们不以为然,
蒋南孙“可以让一让嘛。”
小姨的笑意越来越浓,悠然地吸着烟。
锁锁和南孙面面相觑,苏白莲低头吃茶。
蒋南孙小姨“有没有男朋友?”
周青禾“倒是有不少备选。”
蒋南孙“他们从不带我们到这种地方来。”
蒋南孙小姨“这是古老地方,你们一定有更好的地方可去。”
苏白莲点头,
周青禾“同龄的男孩子至少有朝气蓬勃的可爱。”
南孙忽然说:
蒋南孙“小姨,以后我要像你,到处旅行,走在时代尖端。”
小姨仰起头,哈哈大笑起来。
临走之前,她留下卡片给锁锁和青禾。
朱锁锁“多么特别的一位女士,”
南孙说:
蒋南孙“看她给我什么。”
是一只银制戒指,小巧的两只手交叠在一起,一按机括,手弹跳打开,里面是一颗心,手握着的原来是一颗心。
锁锁欣赏到极点,爱不释手。
南孙看在眼内,
蒋南孙“送给你。”
朱锁锁“不,小姨给你的,你留着。”
蒋南孙“你喜欢这种东西,你要好了。”
朱锁锁“不不不,你戴着我看也一样,千万别客气。”
蒋南孙“你看,”
南孙说,
蒋南孙“我们不会为争一样东西而伤和气。”
锁锁不语。
她心中想,会不会这只戒指还不够重要,会不会将来总有更重要的出现。
南孙看到锁锁的表情,也明白几分,
只是,当时她想不出有什么是不可与人分享的。
苏白怜适时开口,
周青禾“锁锁,毕业后,要不要到我家住?”
锁锁仰起面孔,
朱锁锁“要麻烦你的日子多着呢,不忙一时。”
她像是有预感,这句话之后,一连两个月,锁锁做海员的父亲音讯全无,款子也不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