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心跳余响

手套砸在地板上发出闷响，李承焕的耳朵捕捉到三次回音。控制室的六面防弹玻璃映出无数个他的倒影，每个倒影都僵直地弯着腰，像被钉死在时间里的标本。

他盯着那道血红警告文字，看着"选择恐惧症晚期"几个字在玻璃上蜿蜒成静脉血管的纹路。金钟仁的投影突然发出边伯贤标志性的轻笑，那张数据紊乱的脸庞闪过一丝少女般的羞涩，随即崩塌成雪花点。

"操！"李承焕扯开战术腰带，金属扣撞在控制台上发出清脆声响。全息界面在他面前展开，A/B选项悬浮在空中，泛着冷光。他注意到自己的机械臂正在不受控地震颤，金属关节摩擦声里混着某种熟悉的频率——是心跳监测仪的滴答声。

指尖碰到手套的瞬间，蓝光顺着血管爬上他的脖颈。七年前的记忆突然炸开，他看见手术灯下蜷缩的林小满，她细瘦的手臂扎着三根输液管。隔着强化玻璃，江北北的拳头砸在墙上，指节绽开的血花溅在观察窗上。

"只要能记住他们的心跳..."耳鸣中传来林小满的声音，李承焕猛然抬头，发现自己的锁骨处渗出血珠。实验编号JH-12浸泡在血泊里，像条盘踞的毒蛇。

控制台警报声戛然而止。李承焕用匕首划开衬衫，露出机械臂内侧的刻痕：JH-01-02-11。数字在颤抖，与心跳监测仪的波动完全同步。休眠舱的霜层突然蔓延，将江北北的脸冻结在冰晶中，她睫毛上的霜粒轻轻颤动。

"你教过我怎么选。"李承焕对着空气说话，金钟仁的投影正抓着他的机械臂。倒计时显示3:00整，他的瞳孔映出控制台上晕开的血迹，那些红色正在拼凑出模糊的单词："对不起"。

指尖悬停在选项上方，李承焕听见十七岁的自己在图书馆翻书。那天阳光正好，江北北把密码本拍在他面前，上面歪歪扭扭写着"我要保护北北和仁仁"。他当时嗤笑说穿书梗太老套，却偷偷记住了那个日期——正是三人相遇的精确时刻。

"KB-07信号强度9999/10000。"机械合成音响起的同时，李承焕按下了A选项。蓝光从地底喷涌而出，休眠舱的安全锁接连弹开。他扯下防护服，用匕首在机械臂刻下JH-11编号，飞溅的金属碎屑悬浮在空中，像一场静止的流星雨。

防弹玻璃突然映出无数个林小满。她的残影们同时开口："听见你们的心跳了。"李承焕转身扑向控制台，鲜血从刻字的机械臂喷涌而出。江北北的休眠舱猛地弹射出金属牌，上面烙印着异常的心跳频率曲线。

隧道尽头的坐标投影闪烁红光，李承焕的视线穿过层层玻璃倒影，看见逃生信号实际包含两组坐标。一组指向地面出口，另一组深入地下第七区——那里埋藏着所有实验体的原始数据。

"逃生程序启动失败。"冰冷电子音响起时，李承焕正用牙齿咬住匕首。他的机械臂突然感应到异常震动，那些刻在金属表面的数字开始发光。JH-01-02-11-12的编号在蓝光中串联成完整链条，最终汇聚成休眠舱里江北北的心跳轨迹。

"心跳同步完成度：100%。"金钟仁的投影重新凝聚，这次他的手指没有穿透虚空，而是实实在在搭在李承焕的肩上。控制室的防弹玻璃开始龟裂，裂缝中渗出淡蓝色的荧光，像某种古老生物睁开的眼睛。

李承焕踉跄着后退，机械臂的震动愈发剧烈。他看见自己的实验编号JH-12浮现在空中，与江北北、林小满的数字交织成DNA双螺旋结构。休眠舱的结霜突然融化，江北北睫毛上的水珠滴落，在地面汇成微型湖泊，倒映出整个银河系。

"准备接收逃生信号。"李承焕对着空气说，机械臂的震动频率与心跳监测仪完全一致。他的瞳孔深处闪过一串数据流，那是林小满消散前最后的蓝光残影。逃生信号的第二组坐标开始闪烁，地下第七区的门禁密码竟是七年前三人签署实验同意书时的指纹重叠。

金钟仁的投影突然抓住李承焕的机械臂，这次触碰产生了真实的温度。"她留下的心跳记忆，比任何数据都准确。"这句话让李承焕瞳孔骤缩，他想起江北北总爱揪着项链说"要记住彼此的心跳"，想起林小满说过"只要能记住他们的心跳，我不怕"。

控制室剧烈震动，防弹玻璃轰然碎裂。李承焕跃向休眠舱，伸手触碰江北北的脸颊。冰霜在他指尖融化，化作一串心跳频率的摩斯密码。机械臂突然投射出全息地图，逃生路线在血色警告文字中劈开一条生路。

"逃生信号确认：心跳还在。"当电子音响起时，李承焕已经抱起江北北。他的机械臂刻录完最后一个数字，整座控制室被蓝光吞噬。在意识消失前的刹那，他听见无数个林小满的声音从隧道尽头传来："我们永远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