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至少你能活

实验室的警报声像一把钝刀在耳边来回割着。江北北后退两步，撞到操作台，全息投影自动播放的画面里，是她七岁时高烧不退的样子——监控画面角落显示时间，正是她记忆中金钟仁消失前夜。

"这就是你的目的？把我当修复程序？"她声音发颤，手指死死攥着铁盒边缘。

金钟仁站在原地，湿漉漉的发梢滴着水，却伸手想触碰她的锁骨红痕："这是心跳同步的证明。"

"别碰我！"她甩开他的手，指节撞上控制台，一排指示灯突然亮起，映出他眼底的疲惫和藏不住的慌乱。

投影画面切换，出现更多数据：她每次情绪波动时的心跳频率，他深夜修改同步参数的记录，还有——她生日那天，他在医院留下长明灯的全过程。

"你一直在监控我。"她咬牙，喉咙发紧，"不是因为喜欢，是因为我是JH-11？"

金钟仁沉默了三秒才开口："你是唯一能让我感觉到活着的人。"

这句话让她心口猛地一抽，可还没等情绪沉淀，墙角服务器阵列突然泛起蓝光，林小满的虚拟影像一闪而过，带着电流杂音的声音传来："江北北...别相信..."

"你们早就串通好了对不对？"她转头瞪着他，"李承焕、林小满、还有你——你们到底打算把我怎么样？"

金钟仁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因为说出来你会逃。"

"现在我已经想逃了。"她用力挣脱，掌心全是冷汗。

逃生通道的激光网在头顶闪烁，金钟仁拽着她穿过最后一道封锁，她的鞋跟磕在金属台阶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墙壁显示屏闪过一串数字：JH-11与KB-07匹配度97.3%。

"我们真的能逃出去吗？"她突然驻足，盯着走廊尽头的紧急出口标志，霓虹绿的光晕在她脸上投下斑驳阴影。

金钟仁没说话，但紧握她手的力道加重了些。他的机械义肢微微颤抖，却始终没有松开。

天花板掉落的玻璃碎片映出两人交叠的倒影，和七岁生日那晚镜子里的画面重合。江北北摸到口袋里李承焕留下的电火花碎片，指尖划过尖锐边缘，刺得生疼。

便利店的霓虹穿透雨幕，在积水里投下斑驳光影。江北北蹲下来系鞋带，趁金钟仁不注意，把铁盒塞进鞋垫。她站起身时，正好看见他左臂浮现的数据流。

"你想切断同步？"他的瞳孔瞬间收缩，声音里透着压抑的怒意。

"你说要我活着，可你自己呢？"她低头看着积水里的倒影，"没了我，你是不是就彻底报废了？"

"没了你，我什么都不是。"他喉结滚动，声音沙哑，"你以为我想这样依赖你？你以为我愿意承认...我连呼吸都要跟着你的心跳频率？"

她的眼泪砸在积水里，溅起细小的涟漪："可我现在...已经不知道该相信什么了。"

街道尽头的路灯下，挂着一盏熟悉的长明灯。灯罩里的光斑跳动频率，竟与她的心跳完全一致。江北北恍惚间仿佛回到七岁生日，那时窗外的雪地上也有一盏这样的灯，是他跪着钉上去的。

金钟仁突然捂住胸口跪地，体内数据流紊乱，蓝光从脖颈处溢出。江北北本能扑过去扶住他，同步率瞬间飙升至99%。她这才发现，他后颈的接收器已经开裂，蓝色液体正顺着脊椎往下淌。

"你受伤了..."她伸手想去捂住伤口，却被他推开。

"别碰我。"他喘着气，"我现在...太危险。"

"那你就一个人待着啊。"她赌气似的转身，却被他抓住衣角。

"你走了..."他声音断断续续，"我就...活不成了。"

"金钟仁，你能不能...不要总是用这种方式威胁我？"她回头看他，发现他嘴角扬起一抹苦笑。

长明灯的光斑在地面投下摩斯密码的轨迹，江北北蹲下身，指尖轻轻描摹那些符号。金钟仁昏迷前手指无意识划出的轨迹，正是当年她教他的求救信号。

远处天际掠过无人机阴影，红外线扫描即将锁定位置。江北北抱紧金钟仁，低声说："撑住，这次换我来救你。"

无人机的轰鸣声碾过耳膜。江北北抱紧金钟仁，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在他开裂的接收器上，蓝色液体混着雨水在地面蜿蜒出诡异纹路。

"东南方向三百米有地下通道。"她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手指插进他腋下试图发力，"起来，撑住。"

金钟仁的机械臂发出齿轮卡涩的声响，勉强撑起半边身体。他的瞳孔蒙着层灰雾，却仍死死盯着她藏铁盒的位置："你把它带在身上...会暴露位置..."

"现在最该担心的是你漏光。"她扯下围巾裹住他脖颈的伤口，"数据流都快淌到腰上了。"

红外线扫描的红光掠过墙面，江北北猛地将他拖进巷口的垃圾桶后方。两具身体紧紧贴在一起，她能感觉到他胸腔内紊乱的数据流正发出高频震颤。

"别乱动。"她咬着牙低声警告，却发现他的机械臂正不受控制地抽搐，几次差点碰翻身后的易拉罐。

金钟仁突然用仅存的力气扣住她的手腕，金属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摩擦声："再不切断同步...我会失控..."

"你当我傻？"她反手攥住他颤抖的指尖，"切断同步你就直接报废。"

他的喉结滚动着，蓝光从指缝间溢出："至少...你能活..."

江北北突然松开他，掏出铁盒按在自己心口。同步率瞬间飙升到98%，她听见身后传来锁链断裂般的脆响——是无人机的定位装置被干扰了。

"省点力气。"她重新扶起他，"等找到安全的地方，我帮你修接收器。"

"你什么时候..."他浑浊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清明，"学会干扰军用信号了？"

"李承焕留给我的电火花，"她指着口袋里的碎晶片，"虽然只能维持三分钟。"

他们踉跄着拐进地下通道入口，金钟仁的机械腿突然卡在台阶缝隙里。江北北蹲下来掰开金属关节，发现润滑液已经混着雨水凝成暗色泥浆。

"当年给你装的防水密封圈..."她用力扳动齿轮，"是不是早就拆了？"

"不想让你知道我跟着你去北极站。"他的声音断断续续，"每次你执行任务...我都..."

头顶传来靴子踩碎玻璃的声响。江北北捂住他的嘴把他按在墙角，自己则半跪在污水里仰头望着通风口——两个持枪的身影正对着监控画面比对。

"确认JH-11与KB-07仍在同步状态。"其中一人低头查看手持终端，"匹配度97.1%，建议诱导目标主动切断连接。"

"怎么诱导？"另一人踢开挡路的纸箱。

"让她知道KB-07早就被植入强制同步程序。"那人晃了晃电子屏，"只要JH-11察觉自己只是修复工具..."

江北北的指甲掐进掌心。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她才发现金钟仁的机械臂不知何时已完全僵直，而他的呼吸频率正疯狂追赶着自己的心跳。

"他们说的...是真的？"她松开搀扶的手，看着他整个身体顺着墙壁缓缓下滑。

金钟仁的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江北北转身要走，却被他扯住衣角。那截破损的机械手指死死勾着她的布料，关节处的钢丝一根根崩断。

"不是...工具。"他嘴角溢出蓝色液体，沾在她挽起的袖口，"从来...都不是。"

远处传来电闸开启的嗡鸣。江北北盯着他逐渐失去知觉的瞳孔，终于扯断被攥住的衣角："撑住，前面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