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有人等不及了

金钟仁的机械腿在台阶上刮出一串火星。江北北握着扳手的手指微微发抖，铁锈混着雨水在齿轮组间凝成暗褐色的泥浆。

"当年给你装的防水密封圈..."她用力扳动扳手，金属摩擦声刺得耳膜生疼，"是不是早就拆了？"

"不想让你知道我跟着你去北极站。"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像台老式收音机，"每次你执行任务...我都..."

扳手突然打滑，在她虎口蹭出血痕。江北北的手指停在齿轮上，看见内侧刻着密密麻麻的日期：2025.3.12——她第一次被注射记忆阻断剂；2026.7.19——她在北极站摔断右腿；2027.1.4——她为保护实验样本被狼咬伤...

"这不是防水密封圈的编号。"她颤抖着抽出一块锈迹斑斑的金属片，背面印着JH-11-Beta的字样。

金钟仁的机械臂突然暴起，将她整个人压在身下。江北北听见骨骼错位的脆响，发现他裸露的脊椎上插着十二根数据导管，末端全部连着她的铁盒。

"现在你知道为什么他们要销毁原始记录了。"他的牙齿咬破她的耳垂，温热的血珠顺着颈动脉流入导管，"每次你执行任务，我的神经元就会烧毁一部分。"

头顶的探照灯突然扫过来。江北北看见他胸腔里跳动的生物心脏，表面布满JH-11的激光刻印。某个瞬间，她甚至分不清那到底是血还是数据流。

"你早就该死的。"她伸手触碰那颗心脏，指尖传来灼烧感，"为了一个复制体..."

"但你的心跳频率从来都不一样。"金钟仁扯开自己左臂的金属外壳，露出下面血肉模糊的肌肉组织，"每次你靠近，这里的痛觉神经末梢都会再生。"

江北北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按在自己胸口。铁盒发出尖锐的蜂鸣，两人的锁骨同时亮起蓝光。

"现在我们是同一种怪物了。"她将他的机械手指掰成V字形指向天空，"看，极光出现了。"

金钟仁的瞳孔突然收缩。他听见自己颅内的接收器发出哀鸣，那些被删除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穿白大褂的人、手术刀的寒光、还有无数个夜晚，江北北握着他的机械手说"这次一定能逃出去"。

"你早就知道对不对？"他嘶哑的声音混着电路短路的噼啪声，"当年自愿成为实验体..."

"不然怎么遇见你？"江北北突然笑了，铁盒弹开一道暗格，里面躺着半块巧克力，"这是你最后一次偷偷塞给我的，记得吗？"

金钟仁的机械手指突然恢复活动，轻轻抚过那块发霉的巧克力。数据流从他指尖涌出，在两人脚下形成发光的轨迹图。

"他们在第七区埋了备用电源。"江北北扯下围巾包住他不断渗血的脖颈，"带我去那里。"

"你会死的。"他机械臂的关节开始冒烟，"同步率超过临界值的话..."

"那就让系统崩溃好了。"她将铁盒重新按在他胸口，"反正我们本来就该是一起毁灭的组合。"

远处传来防爆门开启的轰鸣。江北北扶起摇摇欲坠的金钟仁，发现他的机械腿正在融化，露出下面森白的钛合金骨骼。

"你拆掉了所有安全阀。"她摸到他膝盖处新鲜的焊点，"包括那个能让你忘记我的..."

"因为有些事比活着重要。"金钟仁突然用机械臂环住她的肩膀，在她耳边轻声说，"比如看着你笑。"

江北北的脚步顿了一下。她想起刚穿书时的迷茫，想起密码本里那些藏不住的心动，想起暴雨夜他发烧熬制生日面的样子。此刻所有的片段突然串联成线，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些数据会标记着"不可修复"。

"抓紧我。"她将铁盒卡进他胸前的凹槽，"我们要冲了。"

金钟仁的机械臂突然收紧。他看见江北北的瞳孔里闪过一串二进制代码，那是七年前某个深夜，自己偷偷写入她基因链的求救信号。

防爆门在他们身后轰然关闭。江北北拉着金钟仁冲进漆黑的通道，身后传来玻璃碎裂的声响——那半块巧克力正在数据流中缓慢融化，显露出里面的微型发射器。

控制室穹顶投下一片幽蓝光芒。江北北看着全息投影中的极光，忽然发现那些光波规律与心跳图谱完全一致。

"不是极光..."金钟仁的机械臂不受控地抽搐，"是清除程序的倒计时伪装。"

江北北冲向操作台，终端屏幕突然亮起："情感变量检测中...JH-11与KB-07同步率98.7%..."

"需要双重认证。"她的指尖划过屏幕，调出修改协议界面，"心跳频率+脑波图谱..."

"别试了。"金钟仁的接收器突然播放出童年录音，沙哑的电子音混着他七岁时的哭喊，"他们在你大脑植入的是情感过滤器，每次见面都会自动清除温暖记忆..."

江北北的指甲掐进掌心。全息影像里，穿着病号服的小女孩正蜷缩在墙角，怀里抱着一台破旧的收音机。

"那是..."她喉咙发紧，"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

"真正的实验对象从来就不是我。"金钟仁的机械臂突然扣住她的手腕，数据导管从掌心刺入她后背，"是你的共情能力。他们想看看最极致的爱会不会摧毁人造神经元..."

江北北猛地将铁盒按在控制台。数据流从她锁骨蔓延至肩胛，在皮肤下织成淡金色的蛛网。

"那就让他们看看。"她的呼吸与金钟仁逐渐同步，心跳图在屏幕上交叠成双螺旋，"什么叫真正的..."

"共情。"金钟仁从背后环住她，机械臂贴着她的脖颈往下移，数据导管深深扎入她的脊椎，"要活着，听见了吗？"

操作台突然弹出警告窗口：

【确认牺牲同步者意识？Y/N】

"还记得我们在疗养院的生日面吗？"江北北咬破嘴唇，将血抹在确认键上，"你说过，只要我在，你就不会变成冷冰冰的机器。"

"所以..."金钟仁的瞳孔闪过一串乱码，"这次换我带你回家。"

警报声戛然而止。整个控制室陷入诡异的寂静。铁盒突然自动弹开，三颗心跳波形图并列闪烁——其中一颗曲线正在变得清晰。

"林小满..."江北北盯着那颗新出现的心跳图，"她还活着。"

金钟仁的机械臂突然恢复活动，却不受控地掐住她的脖子。江北北锁骨处的红痕迅速蔓延，浮现出与他相同的血管纹路。

"不是失控..."她艰难地开口，指尖抚过他扭曲的机械关节，"是在传递信号。"

天花板突然掉落一块金属板。后面闪着红光的备用主机缓缓转动，投射出一行血红文字：

【KB-07神经网络重定向启动】

"看来..."金钟仁的机械臂慢慢松开，嘴角扬起0.3赫兹的弧度，"有人等不及要见你了。"

江北北低头看着铁盒中波动的新心跳图。某种温暖又危险的悸动正顺着数据导管传来，像是沉睡多年的野兽即将苏醒。

远处传来电闸开启的嗡鸣。江北北握紧金钟仁的手腕，发现他咳出的蓝色液体正在她袖口凝结成星型结晶。

"走吧。"她将铁盒贴在两人交握的位置，"这次换我带你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