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抓紧我

金钟仁的机械臂还在抽搐，金属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江北北扶着他往休眠舱边挪动时，能听见他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喘息。

"别管我了。"金钟仁突然用膝盖顶开她的手，他的机械腿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同步率超过临界值的话..."

"那就让系统崩溃好了。"

江北北打断他的话，指尖已经摸到了铁盒边缘。那块发霉的巧克力安静地躺在暗格里，表面还粘着几根灰白的发丝。她记得七年前那个雨夜，金钟仁把最后一块巧克力掰成两半，自己那一半被雨水泡成了泥。

数据流从铁盒缝隙渗出来，在地面蜿蜒成发光的藤蔓。江北北蹲下身，看见那些蓝色脉络正顺着她的鞋底爬上小腿。金钟仁的瞳孔猛地收缩，他伸手想抓住她的手腕，却在触碰到皮肤的瞬间僵住。

"他们在第七区埋了备用电源。"江北北站起身，扯下围巾包住金钟仁不断渗血的脖颈，"带我去那里。"

金属板砸在地上的声音像惊雷炸响。金钟仁的机械臂开始不受控地抽搐，他能看到江北北锁骨处的红痕正在蔓延，那些血管纹路与自己身体里的发光线路惊人地相似。

"你拆掉了所有安全阀。"江北北的手指抚过他膝盖处新鲜的焊点，"包括那个能让你忘记我的..."

"因为有些事比活着重要。"

金钟仁突然用机械臂环住她的肩膀，在她耳边轻声说。他的呼吸带着灼热的金属气息，江北北能感觉到他胸口的震动——那不是心跳，而是数据流奔涌的脉动。

防爆门开启的轰鸣从走廊尽头传来。江北北抓起铁盒卡进金钟仁胸前的凹槽，碎裂的玻璃渣从他耳后的接收器里簌簌落下。

"抓紧我。"

她的手指扣住他冰凉的机械腕，那上面还残留着多年前实验室的编号刻痕。金钟仁的机械臂突然收紧，他看见江北北的瞳孔里闪过一串二进制代码，那是七年前某个深夜，自己偷偷写入她基因链的求救信号。

玻璃碎裂的声音在身后炸开。半块巧克力正在数据流中缓慢融化，微型发射器浮现在融化的巧克力浆里。

"不是极光..."金钟仁的机械臂突然失控抽搐，"是清除程序的倒计时伪装。"

控制室穹顶投下一片幽蓝光芒。江北北看着全息投影中的光波，忽然发现那些规律与心跳图谱完全一致。终端屏幕突然亮起血红文字：

【情感变量检测中...JH-11与KB-07同步率98.7%...】

"需要双重认证。"江北北的指甲掐进掌心，指尖划过屏幕调出修改协议界面，"心跳频率+脑波图谱..."

"别试了。"金钟仁的接收器突然播放出童年录音，沙哑的电子音混着他七岁时的哭喊，"他们在你大脑植入的是情感过滤器，每次见面都会自动清除温暖记忆..."

全息影像里，穿着病号服的小女孩正蜷缩在墙角，怀里抱着一台破旧的收音机。江北北的喉咙发紧，那是她第一次见金钟仁的地方。那天他浑身都是烧伤的疤痕，却坚持把最后半块巧克力塞进她手里。

"真正的实验对象从来就不是我。"金钟仁的机械臂突然扣住她的手腕，数据导管从掌心刺入她后背，"是你的共情能力。他们想看看最极致的爱会不会摧毁人造神经元..."

数据流从她锁骨蔓延至肩胛，在皮肤下织成淡金色的蛛网。江北北的呼吸与金钟仁逐渐同步，心跳图在屏幕上交叠成双螺旋。

"那就让他们看看。"她咬破嘴唇，将血抹在确认键上，"什么叫真正的..."

"共情。"金钟仁从背后环住她，机械臂贴着她的脖颈往下移，数据导管深深扎入她的脊椎，"要活着，听见了吗？"

警报声戛然而止。整个控制室陷入诡异的寂静。铁盒突然自动弹开，三颗心跳波形图并列闪烁——其中一颗曲线正在变得清晰。

"林小满..."江北北盯着那颗新出现的心跳图，"她还活着。"

金钟仁的机械臂突然恢复活动，却不受控地掐住她的脖子。江北北锁骨处的红痕迅速蔓延，浮现出与他相同的血管纹路。

"不是失控..."她艰难地开口，指尖抚过他扭曲的机械关节，"是在传递信号。"

天花板突然掉落一块金属板。后面闪着红光的备用主机缓缓转动，投射出一行血红文字：

【KB-07神经网络重定向启动】

"看来..."金钟仁的机械臂慢慢松开，嘴角扬起0.3赫兹的弧度，"有人等不及要见你了。"

江北北低头看着铁盒中波动的新心跳图。某种温暖又危险的悸动正顺着数据导管传来，像是沉睡多年的野兽即将苏醒。

远处传来电闸开启的嗡鸣。江北北握紧金钟仁的手腕，发现他咳出的蓝色液体正在她袖口凝结成星型结晶。

"走吧。"她将铁盒贴在两人交握的位置，"这次换我带你逃出去。"

全息投影上，三颗心跳波形图突然开始旋转。就在倒计时归零的瞬间，它们完美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个发光的螺旋体。

控制台突然响起陌生的语音：

"欢迎回家，JH-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