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鸡还未叫，天色还未亮透的时候，吴挺就被外面一阵嘈杂的声音吵醒。
他翻身坐起，心中疑惑道:“奇怪，一大早这么吵闹，是家里出事儿吗？”于是他便穿好衣服，快步出门去瞧个究竟。
今日天色晦暗，稠密的乌云压抑在头顶，看样子是要落雨。
吴府中里里外外都是一片乱哄哄的景象，吴挺看见两个穿甲的士兵在院子里磨刀喂马，他立刻认出这两人是父亲身边的副将。
家里的杂役和伙夫们背着粮食和煤炭，一袋一袋地往外面搬运。
他走进前厅，看见母亲被两个丫鬟搀扶着，面色憔悴，两眼微肿，像是大哭了一场。
“娘，你怎么了？”
刘氏见小儿子跑进来，马上打发侍女出去，独自扶着乌木圈椅的扶手缓缓坐下，手捂着心口，哽咽道:“宁儿……我的宁儿……”
吴挺心里一惊，追问道:“娘，大哥……大哥他怎么了？”
“你大哥出事了……”父亲从他身后走过，身上已经穿好了铠甲，“他在回军营的路上中了金兵的埋伏，与大队人马走散了，现在还生死未卜。”
吴璘一边说一边绑好头盔上的系带，大步流星跨过门槛，只身往外走去。
吴挺追出去，大喊道:“爹爹，等等我！”
吴璘停下脚步，扭头看着自己的小儿子。
少年挺起胸膛，鼓足勇气对父亲说:“我……我要跟着你去前线，去救大哥！”
刘氏听到声音，连忙跟出来，扶着门框倚在门口。
少年立于两人之间。
他回头看了母亲一眼，刘氏的眼眶里饱含热泪，她的嘴唇动了动，但是最终却没有说一个字，只是朝着他无声地摇了摇头。
他又看了一眼父亲，吴璘迟疑片刻，厉声道：”仲烈，穿上你的甲，提上你的剑，我在外面等你半炷香的时间，若你不来，爹便走了。”
吴挺连忙点头，抱拳回道：“遵命，将军！属下速去速来。”
等他穿好甲带了剑要出门的时候，母亲带着一包干粮过来，他注意到母亲已经擦干了脸上的泪水。
刘氏默默地走近，伸手帮儿子系好头盔下的带子，接着往他手里塞了一包热呼呼的面饼。
她细声细语地叮嘱道：“阿烈，一定要跟紧你爹爹，找到你大哥后，记得给家里捎信，报个平安……”
“知道了，娘。”吴挺匆匆回答道，“我该走了，爹爹他性子急，我怕他不等我。”
刘氏目送着小儿子奔跑远去的背影，眼泪簌簌地落下来，一同落下的还有天上微微的细雨。
她记得，曾经她就是这样送走了自己的大儿子吴宁。
十八岁的宁儿背着剑，笑着回头，朝她挥手告别，这孩子一转眼就跑到门外去，从她的眼皮子底下不见了。
从此，三年来她和宁儿再也没能见上一面。
刘氏抬起头，朝着低垂的雨幕，双手合十道：“老天爷啊，求您保佑他们三个人平安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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