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李白的诗没有一首不需要背的,林星辰却唯独记住了这首没有选录在语文课本的《长干行》。当她回忆儿时,除了冬天红彤彤的太阳和酸甜可口的糖葫芦,剩下的就是一个叫王嵩嵩的男孩。王嵩嵩白白净净,聪明沉静,惹人喜爱。
林星辰恨死自己了,当时反应迟钝,要不然王嵩嵩早就和她和好了。
年少时节,长了身体,长了智商,长了相貌,唯独情商依然迟钝。
那年林星辰七岁。扎着羊角辫,穿着印着小花的花裙子,眉心贴着一个奥特曼的卡通贴。
今天轮到她们小组值日了,放学后,林星辰把所有的东西全都放到小书包里,跑到卫生角拿了一把扫帚,“噔噔噔”跑到讲台上叉腰扯着嗓门大喊:
林星辰(幼年)我扫这一组,大树你扫这一组,石头你扫那组,瑶瑶,你就扫那组吧。
林星辰自幼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领导能力,虽然她不是值日组长,但是她能把身为值日组长的木头还有一干人指挥地团团转。
虽然林星辰霸道不讲理,但是木头他们都愿意听林星辰的,也干的卖力。
林星辰给自己选了最好扫的一组,前后桌的间距大,空旷好扫。
那是林星辰第一眼注意到王嵩嵩,他坐在尘土飞扬的教室里一动不动,好像把林星辰他们隔绝在外,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林星辰走近一看,原来他在拼拼图。她叫了他好几声“让一下”他才答应。
王嵩嵩你等等,马上就拼好了。
可能觉得他坐在那里太碍事,阻挡了自己干活,林星辰抬起扫帚在王嵩嵩的拼图上哗哗两下全部都扫在地上,
林星辰(幼年)让你拼!让你拼!
场面一下子难以控制起来,瑶瑶跑过来拉住林星辰的手,
瑶瑶星辰你别欺负他了,小心他告诉他妈妈,他妈妈告诉老师,老师告诉你妈妈。
林星辰像头愤怒的小狮子,甩开瑶瑶的手,大声说:
林星辰(幼年)瑶瑶你竟然帮他!我再也不理你了!
那是林星辰最常说的口头禅就是“我再也不要理你了”,说的冷酷无情,可是过了一会儿又玩在一起,结局总是皆大欢喜的。
瑶瑶……
瑶瑶知道林星辰说的气话,也没当真。
只是一直站在前面看着她们吵架的王嵩嵩突然出声:
王嵩嵩我不会告诉我妈妈的。
王嵩嵩的话像一道惊雷,一下子劈进林星辰的心里。林星辰觉得不可思议,看着王嵩嵩沉静的眼神,脸上忽然飞起两朵红晕。
她气呼呼地把王嵩嵩推开,僵硬又别扭地说,
林星辰(幼年)谁要你保护我!
她张牙舞爪的在地上乱扫一通,动作马虎又着急。
第二日,上课的时候,林星辰心不在焉地读着课文,眼神一直瞟着老师,生怕王嵩嵩把昨天的事告诉老师。每一次老师下讲台,林星辰总要紧张一下,以为老师过来找她的麻烦来了。看着坐在最好的位置上的王嵩嵩,林星辰觉得这事还不算完,她和王嵩嵩结下了梁子。
放学的时候,林星辰一直跟着王嵩嵩,没想到竟然跟到自己家来了。林星辰赶紧快跑两步跑到王嵩嵩前面张开双臂,
林星辰(幼年)你干什么!
那盛气凌人的样子,好像王嵩嵩是无恶不作的坏人,她现在要保卫自己的家园一样。
事实上,林星辰也确实这么想象了。
王嵩嵩回家。
王嵩嵩还是不多说,绕过林星辰准备走。“等等!”林星辰还是堵在了王嵩嵩的前面,
林星辰(幼年)你家在这里?
王嵩嵩用鼻子发出一个“嗯”字,不耐烦地打掉林星辰挡在空中的手,朝自己家走去。
林星辰急了,朝着王嵩嵩远去的背影大喊:
林星辰(幼年)王高高!我和你势不两立!
她一着急,把“嵩”读成了“高”的发音。没想到快到家的王嵩嵩立马折了回来,快步走到林星辰面前,伸手推了她一下,狠狠说道:
王嵩嵩我叫王
说完没有再理她,扬长而去。
林星辰被王嵩嵩的气势吓到,一个不稳,摔倒在地。
晚上回到家,林星辰使劲缠着妈妈,把自己摔倒的原因栽赃嫁祸给隔壁的王嵩嵩。吃过饭后,林星辰拖着妈妈,要到隔壁找王嵩嵩的妈妈讲理。
奈何不住林星辰的死缠烂打,妈妈只好端了一盘刚做好的拔丝地瓜,敲响了王嵩嵩家的门。
门开了,是王嵩嵩的妈妈。
妈妈把拔丝地瓜递给王嵩嵩的妈妈,轻轻推了林星辰一把,把她推到了前面。
林星辰一看自己的仇不但没有报成,还赔了自己心爱的拔丝地瓜,干脆耍无赖,坐在地上扒着王嵩嵩家的门框嚎啕大哭起来,任妈妈怎么哄都不起来。
王嵩嵩戴着眼镜,应该是在写作业。他闻声而来,不耐烦地蹲下来问哭的稀里哗啦的林星辰:
王嵩嵩你到底要怎样?
林星辰假装没听见,不理他。
最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林星辰莫名其妙地回到了家里。她一直哭一直哭,妈妈拿她没有办法,只好又做了一盘拔丝地瓜。
林星辰破涕为笑,突然门铃响了,妈妈让她去开门。
她打开门,是王嵩嵩。
他拿着一盘桂花糕,样子很无奈。
林星辰一见是他,立马摆上了一副臭脸,揉揉红肿的眼睛,没好气地说:
林星辰(幼年)你干什么?
王嵩嵩放软口气,把桂花糕轻轻放在林星辰手里,摸摸她的头,
王嵩嵩对不起,别哭了。
林星辰呆愣在原地,反应过来时,王嵩嵩早就回家了。
从那天起,林星辰和王嵩嵩的关系好像莫名地缓和了一点。
每天王嵩嵩都等林星辰回家,还给她拎着书包。林星辰昂首挺胸地走在前面,神气地就像是凯旋归来的将军。
他们这样和平相处了几个学期,直到林星辰某天在饭桌上听爸爸说起隔壁要搬走的事。
她记得她还没有吃完饭,穿上鞋子立马跑出家门。
那天下着大雨,王嵩嵩家的汽车就停在路口,王嵩嵩撑着一把伞,站在雨幕里。
林星辰一直跑一直跑,泪水雨水模糊了她的眼睛,不知道跑了多久,终于湿淋淋地来到王嵩嵩面前。
王嵩嵩赶紧上前一步,把伞撑到林星辰头顶上。
林星辰不说话,一个劲儿的流眼泪。
王嵩嵩用小手给她擦擦眼泪,笑笑,
王嵩嵩怎么这么能哭啊你。
林星辰撇着嘴,委委屈屈地带着软软的哭腔:
林星辰(幼年)你怎么走也不和我说一声。
王嵩嵩用手顺顺林星辰湿湿的刘海,没说话。
他们一直在雨中站着,雨水模糊了周围的世界,整个世界只有他们两个,只剩他们两个。
天空又出现一道惊雷,司机在催促了。王嵩嵩着急地握着林星辰的手
王嵩嵩林星辰,我接下来说的话,你一定一定要记住!
林星辰(幼年)嗯,我一定记住。
林星辰仿佛也意识到这是重要的东西,点点头。
雨下的更大了。
王嵩嵩十年之后,如果有一天我们能再见面,你先开口叫出我的名字就要嫁给我,如果我先开口叫出你的名字不管怎样我都会娶你!
一瞬间,世界静止了,有的只有他的一句话。
剩下的林星辰就不清楚了,好像后来王嵩嵩把雨伞扔给了她,汽车绝尘而去。
她转过身,是爸爸和妈妈。
他们撑着伞站在雨里。
林星辰扑到他们怀里,大声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