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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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一……”我轻声唤他的名字,看着他浑身颤抖着转过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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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藤新一承认,当看到那个人的那一瞬间,他感觉心跳都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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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冷漠都不攻自破,什么逻辑什么不合常理统统见了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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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带着颤抖,像是怕把这场梦吵醒,“是你吗?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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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终于肯来看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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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藤新一竭尽全力压抑着自己翻涌的感情,这些天沉寂下来的思念终于再次翻腾了起来,他动了动嘴,满腔的爱意无处释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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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藤新一第一次如此嫌弃笨拙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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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很静,他沉默了很久,久到足已辨别这场梦的真实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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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最后,他闷闷的吐出了几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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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欺骗了你,抱歉没有护好你,抱歉让你受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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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抱歉,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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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藤新一不奢求她的原谅,只是想要对她说出这几个字,只是想要给过去苦苦等候的她一个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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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我不是故意要欺骗你的,我只是……”他这个时候完全丧失了理智,就像一个犯了错的小孩子般低眉顺眼,眼眶红红的等待着大人的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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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却也含着深厚的感情,就像是一个一个藏了秘密的人终于肯把自己的宝贝盒子拿出来,终于肯将将锁敲碎,把里面的东西倒了个底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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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曾经工藤新一自以为是的保护和正义也明晃晃的摆在了我眼前,甚至将姿态放的很低,仿佛只要我乐意,那他就可以把曾经奉为真理的东西放在我脚下狠狠的踩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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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护是真的,在意是真的,但欺瞒也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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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所有的真情就都变成了谎言,于是所有的温暖就都变成了利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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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抱歉了,”我轻轻的一笑,像极了天边温柔的阳光,一时间竟迷了他的眼,“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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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缓缓张开了双臂,像是有着蛊惑人心的魅力般,他刹那间就红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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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再犹豫,大步向前将我揽入了怀里,感受到这真实的触感,工藤新一突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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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头埋入我的颈窝里,肩膀剧烈的颤抖,这位平日里雷厉风行的大侦探终于放下了他所有的骄傲,把内里的柔软与脆弱如数显现在我面前,就像是一个受了委屈找寻庇护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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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受到他灼热的眼泪在我颈间流淌,我听到他哽咽的近乎颤抖的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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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兰,我好想你,想的快要疯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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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兰,不要走了好不好,就这样陪着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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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多想坚定的回答,可看着他眼底滚烫的银河,我却不能给出任何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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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映着星光的眸子里是温柔的星海,也是汹涌的激流,被卷进去便是粉身碎骨,脱身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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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动作很轻,小心翼翼却又格外坚定,像是生怕一松手我就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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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那样细碎而珍视的目光注视,被那样温柔而有力的怀抱拥住,被人小心的放在心尖上对待,怎么可能不去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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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可能会去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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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没有办法不被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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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张了张嘴巴,可是熟悉的疼痛却再次袭来,几乎疼的我要昏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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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他拥在怀里,就像是被布满尖刺的铁球裹了起来,每根刺都扎进血肉里,意识散开只剩下了出奇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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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突然想起了那个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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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千刀万剐之苦,指的是这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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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苦笑一声,却不敢叫嚷,只能硬挺着,最后实在忍不住了,齿缝间溢出一声轻微的叹息,被敏锐的工藤新一发现了,他松开了我,眉宇间满是担忧,“兰,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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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他眼底浓重的感情,不说话,只是更加用力的抱住了他,疼痛难忍,我只能死死抓住他的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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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怕是痛也不要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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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那是比疼痛还要残忍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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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裹着熔岩的糖果,滚烫中带着焚身的火和灼骨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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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疯魔,不成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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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痛像是在提醒我,我已经死了,我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我和他早已阴阳两隔了,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梦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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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我用惨痛代价换来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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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不后悔,因为我在这粉身碎骨的绞杀中体会到了令人心颤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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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这个人,那怕只是一个眼神一个表情都足已令我沦陷,那怕他给我掺了剧毒的糖我都心甘情愿的往下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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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蜜糖,更是砒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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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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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他,远胜过我生命的千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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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藤新一何其敏锐,他自然发现了我的隐忍和痛苦,像是想到了什么,他脸色一白,温柔却又快速的把我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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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你是不是,是不是同意了什么才……”一想到有这种可能,工藤新一就感觉心脏抽疼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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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说,所以说这场难得的相见,这场他自以为是神明显现的相见,其实是她扛着万千的疼痛和代价换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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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怎么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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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么能让她的女孩受这么多苦啊,他怎么能让她的小姑娘一个人面临那么多折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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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女孩,他的兰,本应是放在手心里细心珍藏妥善安放,免她惊,免她扰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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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工藤新一凭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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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一,不要推开我。”我看着他痛苦挣扎的神情,温柔的笑了笑,不顾彻骨的疼痛伸手抚上了他的面颊,温柔的磨挲着他的眉眼,语气里带着一丝乞求,“不要推开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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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耗尽力气付出代价,就是为了与你相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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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一,抱抱我好不好?”我再次伸开了双臂,发丝随着风缓缓舞动,“我好疼,疼的快要死掉了,你抱抱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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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藤新一终于忍不住了,他颤抖着伸出手把我揽入怀里,眼泪却止不住的往下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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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你怎么这么傻……”他挺立的肩膀终于垮了下来,眼泪像是决堤的河岸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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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哭的像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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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说话,只是默默感受他的体温,浑身疼的像是被钢针扎着,狠狠刺入心脏里,撬开骨头,涌入每一丝筋脉,皮肉仿佛都被剜开,血液都要被抽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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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疼的身体颤抖,可心里的满足感却无法被疼痛淹没,那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愉悦与欢喜呈了我满怀,那种刻在骨子里的眷恋与不舍快要溢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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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一,新一。”我喊着他的名字,隐藏在言语里的情意含蓄又直白,藏匿于心底的爱意炽热也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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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兰,我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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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哽咽却又坚定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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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离开,他也一直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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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缓缓的抬起头捧起了他的脸,苍白的嘴唇展露出主人糟糕的状态,可我的神情却像极了虔诚的信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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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藤新一的睫毛颤了颤,最后以臣服的姿态低下了头,慢慢把额头抵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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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集万千宠爱与圣光的国王终于昂下了他高贵的头颅,抛开世俗与偏见,摒弃思考与逻辑,没有理智没有犹豫的放肆去爱,轰轰烈烈的将魂牵梦萦的那个人拥了满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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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只是静默流淌的泪再也止不住,大颗大颗的落下来,带着滚烫的温度,也带着满心的惆怅与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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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那点儿惆怅也在温柔的吻里消失了,只留下一颗酸胀的心脏不断的溢出苦水,最后也回到温暖的胸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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吻很轻很轻,像是一片羽毛轻轻的落下,带来悸动的感觉,还未来得及细细品味便消失了,只留下了那柔软的触感和余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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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痛越变越凶,看着我逐渐透明的身子,我明白,我的大限之日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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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念消失了,心心念念的人见到了,我也不能再留在这人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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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他的相见,本就是一场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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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藤新一没有睁眼,或许他也明白,但他只是静静的抱住我,轻轻的吻着我的额头,可眼角却分明溢出了更加汹涌的泪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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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闭着眼,像是虔诚的信徒,手用力的抱住我,心脏也像是被狠狠揪住了,呼吸都困难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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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窝像是被人狠狠踹了一脚,然后又照着淤青的地方狠狠捅了一刀,却像是玩乐似的不肯把刀子拔出来,而是一点点,一次次的用刀尖绞着心肉,把伤口撕扯的愈发淋漓,然后才心满意足的收回罪恶之手,临走前还不忘泼了一盆热油,就这样看着那些细嫩的皮肉变的残破不堪,最终腐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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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藤新一忍着心疼,轻柔的吻小心翼翼的落在我的鼻尖,我的眼睛和额头,像是在对待一件珍贵易碎的艺术品,呼吸都轻了又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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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一,好好活下去。”我看着自己愈发透明的身子,也被疼痛逼出了泪水,可是嘴边却漾着温柔的笑意,一如初见那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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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我的那份,好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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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最后一刻的到来。可在我闭眼的那一瞬间,感觉到了手指多了一个冰冷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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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睁开眼看看那是什么,却被他温柔的用手挡住了。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很柔很柔,“兰,下辈子,我还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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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先说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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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绽放出了温软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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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傻子,我怎么会不明白那套在我手上的东西是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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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说,或许是怕我有因此不愿离开而苦苦流浪在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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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他舍不得看我一个人受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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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不记得我在人间停留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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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个灵魂,靠着执念苟延残喘的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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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在寻找着什么,人,事,物,或一种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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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日子颓靡而又阴暗,我的意识消沉而又不堪,直到我遇见了他,照亮了我整个生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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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工藤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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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怕人间的颠沛流离,不在乎时光的反复和漫长,我一向是没有耐心的,可却愿意为了这个人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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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时光的洪流里忘了悲喜,冷暖自知和感情这两种东西我一直不会奢求,可现在,我却好像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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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了很多,想起了用鹅卵石铺成的小路,想起了多罗碧嘉公园里的喷泉,想起了枪声响起时我紧张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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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走,一直看,一直回忆,一直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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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像进入了深渊,黑漆漆的仿佛看不到底,却也义无反顾的跌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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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很安静,我好像听见了他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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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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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我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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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我看见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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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好的,光芒万丈的,信仰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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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得到了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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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吻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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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觉我要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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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好难过,我舍不得,我想留在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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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身体又变成了透明色,闪烁的光从四面八方穿过我的身体,四周的东西一点点模糊,我闭上眼,听见了不真实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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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兰,下辈子我还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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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先说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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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仅存的执念也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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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我们还有下辈子,下下辈子,我不能一直留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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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了,温柔的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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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辈子,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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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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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