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风裹着燥热的水汽，贴在人的皮肤上，连蝉鸣都透着几分焦躁。当高考最后一门英语的结束铃声刺破考场的寂静时，虞毓握着笔的指尖先是顿了顿，随即轻轻合上笔盖——那动作慢得像在告别一段漫长的征途，又轻得藏着卸下重担的轻快。她抬起头，看向窗外，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斜斜地照进来，在试卷上投下一片晃眼的光斑，连带着笔尖划过的字迹，都像是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
收拾文具时，虞毓下意识地摸了摸帆布包侧袋里的东西——那是考前吴世勋塞给她的一块薄荷糖，糖纸是淡蓝色的，印着小小的星空图案，他当时说“紧张了就闻闻，像我在旁边陪你一样”。此刻糖纸还带着体温，她捏着那片薄纸，嘴角忍不住轻轻弯了弯，之前考场上残留的紧绷感，像是被这缕若有若无的薄荷香悄悄抚平了。
走出考场大楼时，外面早已挤满了等待的家长和学生。喧闹的人声、相机的快门声、还有偶尔传来的欢呼或叹息，交织成一片属于六月的独特喧嚣。虞毓踮着脚往人群外走，目光下意识地在攒动的人头里搜寻——她记得和吴世勋约好，考完就在校门口那棵老槐树下见。
还没等她找到那棵熟悉的老槐树，一道熟悉的身影就冲破人群朝她跑来。吴世勋穿着一件白色的短袖，额角沾着细密的汗珠，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手里却紧紧攥着两瓶冰镇汽水，瓶身凝着的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滴，在他的牛仔裤上晕开小小的湿痕。“虞毓！这里！”他朝着她挥手，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急切，还有一丝藏不住的期待。
虞毓停下脚步，看着他跑近，阳光落在他的发梢，像是撒了一把细碎的金粉。“考得怎么样？”吴世勋跑到她面前，把其中一瓶荔枝味的汽水递过来——他记得她最爱的就是这个口味，特意绕了远路去便利店买的。他的气息还带着跑后的急促，说话时胸口微微起伏，眼睛却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生怕错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
“感觉挺好的，”虞毓接过汽水，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瞬间驱散了身上的燥热。她拧开瓶盖，仰头喝了一口，清甜的荔枝味混着气泡在舌尖炸开，连带着心里的踏实感也一点点漫上来，“最后那道作文题是‘约定’，我还悄悄写了点关于星空的比喻呢，就像我们之前聊过的那样。”
“真的？那肯定能得高分！”吴世勋眼睛一亮，语气里满是笃定。他知道虞毓的文笔，那些藏在笔记本里的句子，连描写窗外的晚霞都带着细腻的温柔，更别说写他们共同珍视的“星空约定”了。两人并肩往校门口走，挤在喧闹的人群里，脚步却比来时轻快了许多。吴世勋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考场上的趣事——比如做数学最后一道大题时，突然想起她之前讲过的解题思路，才总算有了突破口；还有英语听力时，窗外的蝉鸣太吵，他偷偷把吴世勋塞给她的薄荷糖咬了半颗，薄荷的清凉让他瞬间集中了注意力。
虞毓听着他的话，时不时点头回应，偶尔插一句自己的经历。两人的声音不算大，却能清晰地盖过周围的喧闹——就像过去无数个一起复习的夜晚，他们坐在图书馆的角落里，哪怕周围满是翻书声和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也能准确地捕捉到对方话语里的每一个细节。
走到校门口的老槐树下时，虞毓忽然停下脚步。那棵老槐树已经有几十年的树龄了，树干粗壮，枝叶繁茂，浓密的绿荫几乎遮住了半个校门。她抬头看着树枝间的缝隙，阳光透过叶子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在这里等对方吗？”她忽然开口，声音轻轻的，“就是高一第一次月考后，你说要给我讲物理题，结果等了我半个多小时，还被蚊子咬了好几个包。”
吴世勋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伸手挠了挠头：“你还记得啊？我还以为你早忘了。那时候你抱着一堆错题本跑过来，脸都红了，一个劲地说抱歉，其实我根本没在意等了多久。”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的脸上，语气变得温柔起来，“现在想想，好像从那时候开始，我们就总在这儿等对方——等你一起去图书馆，等你一起放学，等你……等你考完这场试。”
虞毓看着他眼里的光，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暖融融的。她低头踢了踢脚边的小石子，轻声说：“以后不用再等考试了。”
“嗯，”吴世勋点点头，随即又笑了，“但可以等更多别的——等我们去天文台，等我们收到录取通知书，等我们一起去北大的校园里看星星。”
两人沿着路边慢慢走，手里的汽水还冒着冷气。路边的小贩在卖冰镇西瓜，切开的瓜瓤红得发亮，甜香顺着风飘过来；还有家长骑着电动车，后座载着刚考完的孩子，车筐里放着一束新鲜的向日葵；偶尔有骑着自行车的学生从身边经过，车铃叮当作响，带着少年人独有的轻快。虞毓看着这一切，忽然觉得，六月的风好像也没那么燥热了，连空气里都透着一股“结束”与“开始”交织的温柔。
回到家时，还没走到楼道口，就看到爷爷拄着拐杖站在单元楼门口的树荫下。爷爷穿着一件浅灰色的薄外套，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手里还拎着一个布袋子，里面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了什么。看到他们回来，爷爷原本有些浑浊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连忙朝着他们挥手：“小毓！世勋！可算回来了！”
虞毓快步走过去，扶住爷爷的胳膊：“爷爷，您怎么在这儿等啊？外面这么热，万一中暑了怎么办？”她伸手摸了摸爷爷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烫。
“我这不是着急嘛，”爷爷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语气里满是欣慰，“从早上就盼着你们回来，在家里坐不住，就来这儿等会儿。你们看，我给你们买了爱吃的桃子，刚从菜市场挑的，新鲜着呢。”他说着，把布袋子递过来，里面的桃子又大又红，还带着新鲜的桃毛。
吴世勋连忙接过布袋子，顺手扶过爷爷的另一只胳膊：“爷爷，您快跟我们上楼，外面太阳大，别晒着了。”
三人慢慢往楼上走，爷爷的脚步虽然慢，却很稳——比起住院时的虚弱，现在的他已经好了太多，连说话的声音都洪亮了不少。楼道里还留着邻居家做饭的香味，混合着爷爷手里桃子的甜香，透着一股烟火气的温暖。爷爷一边走，一边絮絮叨叨地问着考试的情况，虞毓和吴世勋耐心地答着，偶尔还会逗得爷爷笑出声，楼道里的脚步声和笑声，在安静的午后显得格外温馨。
打开家门的瞬间，一股浓郁的饭菜香扑面而来。虞毓惊讶地看着餐桌——桌上摆着满满一桌子菜，有她爱吃的糖醋排骨，有吴世勋喜欢的可乐鸡翅，还有爷爷拿手的清蒸鱼，旁边还放着一盘清炒时蔬和一碗冬瓜丸子汤。“爷爷，您什么时候做的这么多菜啊？”她放下书包，走到餐桌前，看着热气腾腾的饭菜，心里满是感动。
“从早上你们走了就开始准备了，”爷爷坐在沙发上，喝了一口水，笑着说，“知道你们今天考完，肯定饿坏了，多做点你们爱吃的，好好补补身子。这阵子复习辛苦你们了，考完了就好好放松几天，别再想着功课了。”
吴世勋把桃子放进厨房的水槽里，转身走出来时，正好看到虞毓在给爷爷盛汤。阳光从客厅的窗户照进来，落在两人身上，暖融融的。他忽然觉得，这样的画面真好——爷爷健健康康地坐在沙发上，虞毓在厨房和餐桌间忙碌，空气里飘着饭菜的香味，还有属于他们三个人的安稳与幸福。
吃饭的时候，爷爷忽然想起什么，放下筷子说：“对了，你们之前说的去天文台看流星雨，什么时候去啊？我听收音机里说，英仙座流星雨今年特别壮观，要是能看到，肯定是件高兴的事。”
虞毓和吴世勋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期待。“我们本来想考完试商量的，”虞毓夹了一块排骨放进爷爷碗里，“爷爷，您觉得什么时候去好？”
“我看啊，就定在流星雨极大期的前一天去吧，”爷爷想了想，认真地说，“这样你们能提前去天文台熟悉熟悉环境，晚上也能好好休息，第二天正好赶上最佳观测时间。而且那天是周末，世勋家的车也方便，你们路上也不用着急。”
吴世勋点点头：“爷爷说得对，我明天就去查一下天文台的开放时间，还有天气情况，顺便问问能不能提前预约观测位——听说流星雨的时候人会很多，提前预约能占个视野好的位置。”
“还有还有，”爷爷又补充道，“你们要带点厚衣服，山上晚上肯定冷，别冻着了。再带点零食和水，饿了渴了也能垫垫。对了，小毓不是喜欢拍照吗？把相机带上，多拍点星星的照片回来，爷爷在家也能看看。”
爷爷絮絮叨叨地叮嘱着，虞毓和吴世勋一边听，一边点头，偶尔还会补充几句——吴世勋说要带望远镜，虞毓说要带个小毯子，到时候可以铺在地上坐。餐桌上的气氛热闹又温馨，窗外的阳光慢慢西斜，把房间里的一切都染成了温暖的橘红色，连带着每个人心里的期待，都像是被这夕阳烘得软软的、暖暖的。
出发去天文台的那天，天还没亮。凌晨四点半，虞毓就醒了——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兴奋。她从衣柜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衣服：一件浅紫色的长袖外套，一条牛仔裤，还有一双舒服的运动鞋。她记得吴世勋说山上有露水，特意选了防滑的鞋底。收拾行李时，她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相机、充电宝、零食、水、小毯子，还有给爷爷带的伴手礼——她特意查了，天文台的纪念品商店有卖星空主题的纪念章，想给爷爷带一枚回来，让他也能摸摸“星星的味道”。
刚把行李拎到门口，就听到楼下传来自行车的铃铛声。虞毓快步走到窗边，掀开窗帘一角往下看——吴世勋正骑着他那辆蓝色的自行车停在楼下，后座上绑着一个大大的背包，背包上还挂着他的望远镜。他穿着一件浅灰色的外套，手里拿着一个早餐袋，正抬头往她的窗户这边看。
虞毓连忙拎着行李下楼，刚走到楼道口，就看到吴世勋迎了上来。“早啊，”他笑着递给她一个早餐袋，“给你买的豆浆和肉包，还是热的，路上吃。”
“你怎么这么早？”虞毓接过早餐袋，指尖触到温热的豆浆杯，心里暖融融的。她看了看手表，才四点五十，“你平时周末都要睡懒觉的，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怕你等急了啊，”吴世勋挠了挠头，伸手接过她手里的行李，放在自行车的前筐里，“而且要早点去天文台，才能选到最好的观测位。我昨晚查了天气，今天晚上是晴天，一点云都没有，特别适合看星星。”他说着，眼里闪着期待的光，像是已经看到了漫天流星的样子。
虞毓坐上车后座，轻轻环住吴世勋的腰。他的外套上带着清晨的凉意，还有一丝淡淡的洗衣粉的香味。“坐稳了吗？我们走了。”吴世勋轻轻蹬了一下脚踏板，自行车慢慢驶了出去。
清晨的街道格外安静，只有他们的自行车轮碾过路面的声音，还有偶尔传来的鸟鸣。路边的路灯还亮着，昏黄的灯光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两人的影子随着自行车的移动慢慢拉长、缩短，又拉长。风从耳边吹过，带着夏末的青草香，还有路边早餐店飘来的包子香味，清新又好闻。
“你看，东边亮了。”吴世勋忽然开口，朝着东边指了指。虞毓抬头望去，只见远处的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淡淡的粉色和橙色在云层边缘晕开，像是有人用画笔轻轻抹上去的一样。随着自行车的移动，那片霞光越来越亮，越来越浓，最后，第一缕阳光终于冲破云层，洒在了大地上。
阳光落在吴世勋的侧脸上，把他的睫毛染成了金色。虞毓看着他的侧脸，忽然觉得，这样的清晨真好——有喜欢的人在身边，有期待的旅程在前方，还有一路的风景可以慢慢欣赏。她把头轻轻靠在他的背上，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声，心里满是安宁与幸福。
抵达天文台时，刚过正午。天文台坐落在郊外的一座小山上，远远望去，白色的观测楼像是嵌在绿色的山林里，格外显眼。山脚下有一个小小的停车场，吴世勋把自行车停在停车场的角落里，仔细锁好，又检查了一遍后座的背包——生怕里面的望远镜被碰坏了。
“走吧，我们先去服务台登记。”吴世勋拎起背包，伸手牵住虞毓的手。他的手心暖暖的，带着一丝薄汗。虞毓握着他的手，跟着他往观测楼走。山间的空气格外清新，满是树木和花草的清香，偶尔有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在欢迎他们的到来。
服务台在观测楼的一楼，里面坐着一位穿着蓝色工作服的工作人员，看起来很和蔼。“你们好，是来观测英仙座流星雨的吧？”看到他们进来，工作人员笑着打招呼，“提前预约过吗？”
“您好，我们预约过，我叫吴世勋。”吴世勋拿出手机，打开预约记录。工作人员接过手机看了看，很快就找到了他们的预约信息：“找到了，你们预约的是明天晚上的观测位，在观测区的A区，视野特别好，能看到整个夜空。今天可以先在天文台里参观，下午五点之后可以去观测区熟悉环境。”
“谢谢阿姨，”虞毓笑着说，“请问天文展厅在哪里啊？我们想先去看看。”
“就在二楼，从那边的楼梯上去就行，”工作人员指着不远处的楼梯，“展厅里有很多陨石标本和天文模型，还有关于星系演化的介绍，你们年轻人肯定喜欢。对了，下午三点有讲解员会带大家讲解，你们要是有兴趣，可以去听听。”
道谢后，两人拎着行李往二楼走。楼梯间的墙壁上贴着许多星空照片，有绚烂的星云，有旋转的星系，还有明亮的行星，每一张都美得让人移不开眼。虞毓一边走，一边拿出相机拍照，恨不得把每一张照片都装进相机里。
天文展厅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大。一进门，就看到一个巨大的地球模型悬挂在天花板上，模型上还能清晰地看到山脉、海洋和云层的纹路。展厅的两侧摆放着各种陨石标本，有的陨石表面坑坑洼洼，有的则光滑得像黑色的玻璃。虞毓走到一块体积较大的陨石前，停下脚步——那块陨石呈深褐色，表面布满了细小的凹痕，旁边的介绍牌上写着：“这是来自火星的陨石，形成于约45亿年前，重约23公斤。”
“哇，这竟然是火星来的？”虞毓忍不住伸出手，轻轻碰了碰陨石的表面——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带着一种穿越时空的厚重感。她忽然觉得很神奇，这块石头在宇宙中漂泊了亿万年，最后落在了地球上，而现在，她竟然能亲手摸到它。
吴世勋拿出手机，走到她身边：“我给你拍张照吧，和火星陨石合个影，多有纪念意义。”虞毓点点头，侧身站在陨石旁边，对着镜头露出笑容。吴世勋按下快门的瞬间，阳光透过展厅的窗户照进来，落在她的脸上，连带着陨石的轮廓，都像是被镀上了一层温柔的光。
“你看这个，”吴世勋拉着她走到另一个展柜前，展柜里摆放着一个星系模型，蓝色的星云围绕着中心的恒星旋转，美得像一场梦境，“这是猎户座星云的模型，和我们之前在书上看到的一模一样。明天晚上，我们说不定能通过望远镜看到真正的猎户座星云。”
虞毓看着模型，眼神里满是向往：“要是能亲眼看到就好了，我还想拍一张真正的星云照片，回来给爷爷看。爷爷总说，他年轻的时候只能在收音机里听关于星星的故事，现在我们能看到真正的星云，他肯定会很高兴的。”
两人在展厅里慢慢逛着，看遍了每一个展柜，听了下午三点的讲解员讲解。讲解员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爷爷，说起星星的时候，眼睛里满是光芒。他给他们讲了星系的形成，讲了流星的起源，还讲了人类探索宇宙的故事。虞毓和吴世勋听得格外认真，偶尔还会举手提问，老爷爷也耐心地一一解答。
傍晚时分，他们按照工作人员的指引，来到了观测区。观测区在天文台的山顶，是一片开阔的草坪，草坪上已经支起了不少帐篷，还有人在调试望远镜。他们找了一个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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