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八一坚定地踏入了那条狭窄的甬道,手电光柱像一柄利剑劈开粘稠的黑暗。紧随他身后的你,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手掌传来的力量,沉稳而坚决,在这绝望的境地中成为唯一可以依仗的锚点。
甬道异常湿冷,空气凝滞得几乎要凝固,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腐朽泥土混合着奇异药石的味道。脚下的地面并非平整,而是由不规则的石块铺就,缝隙里积着暗色的粘稠液体,踩上去微微滑腻。手电光掠过两侧石壁,能隐约看到一些刀劈斧凿般的原始雕痕,粗犷而神秘,但具体刻着什么,在光影晃动和尘土的覆盖下,一时难以分辨。
队伍在狭窄的空间里拖得很长。王胖子殿后,不时警惕地回头扫视,嘴里嘟囔着:“妈的,这鬼地方,后脖颈子都发凉,总觉得有什么东西盯着胖爷的后脑勺。”雪莉杨走在稍前的位置,一手紧握着登山镐,一手端着手电,光束不断扫视着头顶和墙壁的每一处接缝,她声音低沉却清晰:“墙壁有渗水,顶部结构松散,大家留意落石。”
大金牙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吓得脸比地上的石灰还白,牙齿咯咯打战:“胡…胡爷,咱…咱确定这路对么?我怎么感觉…原地打转呢?”马大胆和他的手下挤在队伍中段,老三尤其惊恐,眼神涣散,刚才的贪欲早被死亡的恐惧冲散,身体微微发抖。马大胆自己也是呼吸急促,眼珠乱转,但嘴上还在强撑:“怂包!紧跟着胡爷!听……听指挥!”
约莫走了十几分钟,前方依然是几乎一成不变的甬道。压抑的氛围像巨石般压在每个人心头,每一次石缝滴落的“滴答”水声,都在寂静中被无限放大,敲打着紧绷的神经。
“停!”胡八一突然低喝一声,猛地刹住脚步,手电光死死钉在右侧的墙壁上。众人心头一凛,立刻紧张地停下,光束瞬间集中过去。
只见在那粗粝的石壁上,覆盖着一层潮湿的青苔和泥垢。但就在光线下,几道极深的刻痕显露出来。那刻痕并非雕饰,倒像是尖锐的物体用力划下,纵横交错,构成一个歪歪扭扭、却又带着强烈绝望感的符号——一个歪倒的“卍”字,中心还画着一个扭曲的圈。
“这是……”雪莉杨凑近细看,脸色变得异常难看,“是新刻的!有人在这里挣扎过!而且…这符号是倒置的‘卍’字加上囚困的圈,在古西域萨满的某些诅咒里,代表‘永坠轮回,不得超生’。”
她话音未落,王胖子那边突然传来一声压抑的惊呼:“老胡!看这地上!”
所有人的光束立刻下移。只见在胡八一和雪莉杨刚才脚下踩过的地方,覆盖的浮土被蹭开些许,赫然露出一小片深褐色的、几乎融入黑色石板的印记。干涸、发黑,边缘略微发硬——那是大片凝固已久、早已氧化发黑的血迹!
“我的亲娘祖宗!”大金牙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马大胆的手下们发出一阵恐惧的骚动,老三更是捂住了嘴,发出“呜呜”的压抑呜咽。
胡八一的眉头拧成了死结,他并未停留在血迹和符号带来的恐惧上,而是目光锐利如鹰,扫向刻痕旁边的岩壁。那里的青苔和泥垢似乎更厚一些,但仔细看,能发现一点不一样的痕迹。他果断伸手,用匕首背小心地刮去一块污渍。
尘埃簌簌落下,露出了下面掩盖的东西——几道浅浅的、极其规整的刻线,构成了一个微小却精确的方向箭头!
这箭头与他们前进的方向,存在着一个微妙的、大约三十度的夹角。
“看这个!”胡八一的呼吸略微急促,但声音依旧保持着冷静,“有人在这里留下了生门的提示,很可能是在极其绝望的情况下,用最后力气偷偷刻下的,然后被后来者或某种力量掩盖了。血迹和那诅咒符号……可能是误导,也可能是留下的警告。”他指了指那个倒“卍”字符号,“但箭头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大的线索。这绝不仅仅是巧合!”
希望的火苗在众人心中微弱地点燃,虽然前方依然一片黑暗,但至少证明他们不是第一批误入此地的人,而有人曾试图留下指引。
“那还等什么?按这箭头走啊!”马大胆心急火燎地催促道,手电光跟着胡八一刮开的区域来回乱晃,似乎想立刻就走。
“别急!”胡八一断然制止,“不能完全确定。悬魂梯变化万千,这箭头可能是当初的向导留下的正确标记,也可能是……另一个陷阱的开始。我们必须验证。”
他将手电光重新打向新发现的箭头方向。那夹角所指的,并非他们脚下的主路,而是旁边石壁上的一道极为不起眼的缝隙。那缝隙仅一人多宽,被大量的钟乳石幔和垂下的、如黑色毒蛇般的粗壮藤蔓植物(一种能在阴暗墓中生长的蕨类)完全遮挡,若非刻意去寻找箭头所指的方向,根本不会注意到这里还有通路。
“走这边试试!”胡八一下定决心,用匕首小心地拨开那些湿滑黏腻的藤蔓植物,“动作轻,别扯动根基!胖子,后面有情况没?”
“没…没有,就是渗得慌,像掉进鱼肚子里!”
胡八一拉着你,率先侧身挤进了那道幽深的缝隙。一股更浓烈的、仿佛腐败植被的味道扑面而来。缝隙内空间极其压抑,几乎是擦着身体在行走。冰冷的石壁湿漉漉的,不断有冰冷的水滴从头顶的钟乳石尖滴落,砸在脖颈上,冰得人一哆嗦。
走了不过几十米,前方手电光柱所及之处,突然失去了石壁的阻挡,骤然开阔!
众人心头一喜,以为找到出口。然而,当他们迫不及待地全部挤过狭缝,踏入这片稍显开阔的空间时,所有的手电光束交织在一起,照亮眼前的景象……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所有的喜悦和刚刚升起的希望,如同遇到强酸的冰雪,瞬间消融,只留下彻骨的寒意和更深沉的绝望。
眼前并非出口!
那巨大的、冰冷的、布满古老神秘饕餮纹的青铜鼎,赫然再次出现在他们面前!它像一个沉默的黑色嘲讽巨兽,静静地蹲伏在空间的正中央!
甬道入口的模样、地面上散落的小块碎石、甚至之前被老三不小心踢到角落的半个水壶……都和他们触发机关、入口被封死时最后看到的场景一模一样!
唯一的不同,是原本应该被封死的来路方向,此刻却重新出现了一条看似开阔的通道——正是他们第一次选择进入悬魂梯的那个被震动搅乱、岔路众多的入口处!仿佛那沉重落下的封门巨石从未存在过!
“……真的……回来了?”雪莉杨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她用手电迅速扫过地面。那滩凝固发黑的血迹,那个带着绝望意味的倒“卍”诅咒符号,还有那个指明这条隐藏小径的微小的、充满希望的箭头,全都不见了踪影。仿佛刚才的经历只是一场残酷的幻觉。
“操……”王胖子喃喃自语,脸色煞白,彻底懵了,手电光柱不受控制地乱晃,“真他娘的撞邪了?胖爷这方向感……不可能错这么多啊!”
“是……是鬼打墙!”老三终于崩溃,哭喊起来,“一定是那鼎里的恶鬼!它要把我们困死在这里啊啊啊!”他的哭喊在死寂的空间里回荡,加倍放大了恐惧。
马大胆额头青筋暴跳,一股无法言喻的寒气顺着脊椎直冲大脑,让他浑身发冷。他看着那尊青铜鼎,眼神充满了惊恐和彻底的无措,之前所有的凶狠和算计荡然无存,只剩下对未知力量的深深恐惧。他猛地看向胡八一,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风箱:“胡……胡八一!你他妈不是说能找到路吗!?这到底怎么回事?!我们…我们真的在转圈?永远也出不去了?”
绝境!
冰冷的现实如同深海的寒流,瞬间席卷了每一个人,将所有人紧紧包裹。那看似不同的路,最终竟将他们带回了原点!这绝非路痴所能解释,而是整个空间都在扭曲、错位!出路被吞噬,生路被复制成通向绝望的陷阱。绝望第一次如此清晰、如此具体地扼住了所有人的咽喉。
胡八一死死盯着那尊阴森的青铜鼎,他的脸色凝重到了极点,握着你的手也骤然收紧。但他没有崩溃,眼中反而爆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精光,仿佛是猎手终于看到了猎物的致命破绽。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洞穿了部分真相的凝重:
“原来如此……我们都被骗了。不是路在变,是这座梯在‘动’!它在按照某种规律……循环往复。” 他猛地抬头,手电光束如同利箭般射向高深莫测的穹顶深处,那里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漆黑。“马大胆!还有所有人!管住你们的眼睛和手!别被这里的表象迷惑!真正的生路,或许……就在我们自以为是的绝望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