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白耀目的冷焰火光如同两面白炽的光墙,狠狠撞在众人头顶的浓稠黑暗之上。光线所及,不仅仅是将前路照得亮如白昼,更是将那股无处不在的、粘稠得几乎令人窒息的恶意短暂地逼退了。光芒映照着陡峭湿滑的石阶,也映照着石壁上那些渗着暗绿湿滑粘液的古老符文,仿佛连那些无声流淌的污秽都畏惧了这炽烈锋芒,流转的速度出现了明显的凝滞。
然而,光明的代价是巨大的!
被两道强力冷焰火近距离照射的张起韵,后背的墨绿粘液如同泼上了滚油!剧烈的“嘶嘶”声伴随着更加浓郁、更加刺鼻的恶臭白烟蒸腾而起!那粘稠的邪物在他背上疯狂地卷曲、扭曲、挣扎,如同被烈火灼烧的毒蛇!张起韵的身体猛地挺直,又如同被无形重锤狠狠砸落般向下一沉,喉咙里爆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嘶吼,额角暴起的青筋几乎要撑裂皮肤!他单膝支撑的身体剧烈颤抖,眼看就要彻底跪倒。强行架住他的王胖子和胡八一清晰地感觉到,张起韵整个人仿佛变成了一个滚烫、颤抖的火炉,正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冲击和痛楚!
“操!老张!撑住!”王胖子只觉得右臂被粘液腐蚀的伤口剧痛钻心,但更让他目眦欲裂的是张起韵的状态。他咬着牙,左手死命发力,几乎是用肩膀扛着张起韵向上挪动,伤臂只能勉强抓着旁边冰冷的岩壁借力。
“快!”胡八一喉咙嘶哑地咆哮,他一边奋力承担着张起韵的另一半重量,一边用眼角余光死死盯住前方最后十几级台阶上方那片巨大的阴影——那里就是张起韵之前所指、散发着更古老不祥气息的平台!“杨参谋!注意四周!火要灭了!”
雪莉杨额前的汗水混着湿气滴进眼里,刺得生疼,她却不敢眨眼,双手平举着嗤嗤燃烧的两根冷焰火棒,如同高举火炬的先锋官。她的步伐虽因疲惫而踉跄,但每一步踏在石阶上却无比坚定,照亮着通往生路的最后阶梯。她听到了胡八一的嘶吼,眼角的余光也瞥见了冷焰火棒底部飞速缩减的长度,那如同生命倒计时的光芒,正在被黑暗贪婪地吞噬。而那两把“光之利剑”所能照亮的范围,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缩。
与此同时!
下方被强光暂时压制的深潭,如同被激怒到极限的猛兽,发出无声的、撼动整个洞穴结构的剧烈震颤和灵魂层面的狂暴咆哮!墨绿色的水浪如同烧开的水银,带着令人窒息的腥甜腐败气息,轰然漫上了他们刚刚逃离的下一级平台!水面之下,被冷焰火灼伤而缩回的巨大阴影并未消退,反而在加速上涨的水体中,以更疯狂、更膨胀的姿态汹涌起来!那阴影的边缘剧烈蠕动,仿佛有无数只无形的巨手在水中搅动、酝酿着更恐怖的攻击!
而那些原本在深潭更深处、如同亿万饥饿鬼火般的幽绿光点,此刻伴随着汹涌上涨的黑水,正以一种令人头皮炸裂的速度向上抬升!水涨,它们也升!密密麻麻,层层叠叠,越来越亮,越来越近!它们不再是遥远的注视,而是冰冷如实质的利齿,即将啃噬到众人的脚踝!
“他妈的!水……水上来了!”王胖子几乎是拖着张起韵在爬,扭头瞥见的景象让他魂飞魄散!墨绿色的浪头翻滚着,距离他们的脚跟只有三级、两级台阶的差距了!那汹涌的黑水之下,无数幽绿的光点疯狂闪烁、放大,饥渴的意志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潮汐将他们淹没!
“麻杆!麻杆掉下去了!”架着老三的幸存手下惊恐地尖叫。一直靠本能挣扎、惨嚎不断却行动缓慢的麻杆,终于支撑不住,身体一晃,裹挟着身上多处被腐蚀得焦黑冒烟的伤口,无声地滑落,瞬间就被下方翻滚涌上来的墨绿浪头吞噬!甚至来不及发出最后一声惨叫,只在水面留下一个剧烈挣扎的漩涡和一抹瞬间被吞噬的暗红色,随即彻底消失。水面之下,幽绿的光点在那片区域密集地闪烁了一下,仿佛完成了一次贪婪的饕餮盛宴。
这景象让所有人亡魂皆冒!
“别回头!向上!”胡八一的声音已经完全变了调,带着绝境中的血性!他猛力一拽张起韵,几乎是将其扛上了最后两级台阶。
嗤——!嗤——!
雪莉杨手中的两根冷焰火棒几乎在同时燃尽,最后的光芒剧烈地跳动了一下,如同垂死巨人的最后喘息,随即彻底熄灭!
光,灭了!
最深沉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从四面八方向着最后一级台阶上的众人疯狂涌来!这股黑暗不仅仅是视觉的消失,更像是某种有生命、有质感的浓稠物质,带着极致的阴寒与恶意,瞬间包裹了他们!
下方,失去了强光压制的墨绿“洪水”如同脱缰的狂兽,猛地卷起一道混合着无数幽绿光点的、粘稠如泥石流般的巨大浪头,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狠狠扑向他们的后背!那股腥甜腐烂的气息浓烈到了顶点,死亡的气息近在咫尺!
“上去——!”在绝对黑暗降临前的最后一瞬,胡八一的眼角的余光终于捕捉到了平台边缘的景象——那不是一块平地,而是一道足有半人高、由巨大古旧黑石垒砌的、表面刻满繁复到令人眼晕的螺旋状和锁链状符文的圆形矮墙!像一个古老祭坛的基座,又像一个囚牢的边缘!
他和王胖子几乎是凭着最后的本能和对那瞬间影像的记忆,爆发出超越极限的力量,拖着几乎失去意识的张起韵,狠狠朝那道石墙后面扑去!
雪莉杨紧随其后,在黑暗中凭着直觉纵身翻滚!
轰隆!!!
粘稠冰冷、混合着万千饥渴绿点的墨绿巨浪,如同海啸般狠狠拍打在众人刚才立足的最后一级台阶上!巨大的冲击力让整个平台都仿佛晃动了一下!无数滑腻、冰凉、带着微弱电流般腐蚀刺痛感的粘液残滴和冰冷腥臭的水雾,如同暴雨般泼溅开来,打在石墙上,发出密集的噼啪声,更有不少溅射到三人的腿上、背上!
“呃啊!”王胖子感觉脚踝一阵钻心的刺痛和冰凉,忍不住痛哼一声。
胡八一和雪莉杨也被溅得满身湿冷。但他们此刻根本顾不上!
因为他们已然置身石墙之内。
平台之上,死寂无声。只有他们沉重的喘息,如同破风箱般撕扯着浓稠粘腻的黑暗。下方狂暴的水浪冲击声似乎被那道半人高的古老石墙隔绝了,变得沉闷而遥远。但那股如同亿万年沉船墓穴中散发出的、混合着霉菌、腐烂血肉和某种古老铁锈的冰冷恶臭,却更加清晰地弥漫在空气中,仿佛就来自于石墙的中心。
黑暗吞噬了一切,连彼此的存在都难以感知。
“杨…杨参谋?胖子?老张?”胡八一的声音在一片死寂中响起,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无法抑制的恐惧。他伸手在身边摸索着,指尖首先碰到的是一种冰凉光滑、触感类似玉石,但上面却刻满了深刻、棱角分明符文的坚硬物体表面(是石墙内侧)。然后,他摸到了一只带着黏糊糊冰冷液体、还在微微颤抖的手——是王胖子。
“咳…咳咳…胡…胡爷,我在…”王胖子喘得厉害,声音里透着虚弱的痛楚,“操…那玩意儿…差点儿…把胖爷我…当盘菜给涮了…”他摸索着自己刚刚被溅到粘液的脚踝,皮肉火辣辣地痛。
“老张呢?”雪莉杨的声音在稍远一点的地方传来,带着强自的镇定,但尾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抖。她也扶着冰冷的石墙内侧,小心翼翼地挪动着。
胡八一和王胖子立刻朝印象中张起韵倒下的方向摸去。很快,胡八一的手指触碰到了冰凉潮湿的地面,紧接着,是布料,然后是微微起伏、但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的人体。
“老张!”胡八一的心猛地一沉。他顺着张起韵的身体向上摸索,手指触碰到他紧闭的双眼、冰冷汗湿的额头,还有紧抿得毫无血色的嘴唇。更要命的是,当胡八一的手掠过张起韵的后背时,指尖传来一种极其诡异的触感——那里覆盖的衣物似乎被某种粘液部分溶解,变得滑腻且非常态地坚硬冰冷!并非麻杆那种腐蚀溶解的剧痛,更像是一种…冻结凝固的状态?而在这层令人不安的凝固物下方,张起韵的身体内部似乎在经历着无法想象的灼热和冲击!整个人如同一个冰壳包裹的火炉!
更让胡八一感到一种刺骨寒意的是,在他摸索的同时,他似乎感觉到有什么极其微弱的、冰冷的“视线”,正从他们上方空间的某处…也许是那石墙中心…悄然地“转”了过来,静静地、空洞地“凝视”着他们这三个最后的“闯入者”。
胡八一猛地抬起头,尽管什么都看不见,但他的直觉如鹰隼般锁定了那个方向!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
生与死的界限是那道石墙。
而现在,他们只是暂时闯过了鬼门关,却又踏入了一个未知的、气息更加古老不祥的死寂祭坛。真正的源头——那“非生非死、无有实形”的存在,很可能就在这片黑暗的核心!而他们队伍中最强的依仗,张起韵,正生死不明地躺在冰冷的地上,如同被某种阴寒邪毒所封印。
四周的黑暗,粘稠得如同凝固的墨汁,沉重得压得人几乎无法喘息。平台上方无尽的空旷里,似乎蛰伏着比深潭墨影更加难以名状的深邃黑暗。
胡八一的心沉到了谷底,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渺小和冰冷。他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开始。面对这超越了物理的恐怖存在,手中冰冷的工兵铲,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石墙下的深潭,浪潮翻滚的沉闷声音隐约传来,如同永不满足的低吼。而石墙内,祭坛之上,唯有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