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嗤嗤——”

暗红气息如微型熔炉，在张起韵背部的伤口上剧烈燃烧、净化。焦黑发硬的坏死组织在赤红光影中剥离、碳化，升腾起带着奇异腥甜与焦糊味的缕缕黑烟。每一次能量的爆发，都让张起韵那具濒临极限的躯体猛烈地痉挛一下，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仿佛下一秒全身的骨头就要在内部沸腾的压力下寸寸碎裂。可那微弱的气息，虽然沉重得如同在拉动千年风箱，却始终没有断绝。

“胖子，顶稳了！”胡八一声线紧绷，将工兵铲尾端的合金破口死死钉进冰冷的石地缝隙中，形成一个稳固的支点，分担王胖子顶住张起韵的压力。他另一只手迅速掏出一把糯米，混杂着几张驱邪的阳符，毫不犹豫地拍在张起韵还在净化蠕动的伤口边缘！

“滋啦！”糯米接触到逸散的邪气和沸腾的麒麟血，瞬间冒出刺鼻的白烟。阳符的红光与暗金血泽互相辉映、交融，竟形成一种奇异的平衡，仿佛在加固这道屏障。胡八一赌对了——纯阳之物并未激怒张起韵体内那霸道凶烈的血脉，反而协同净化着最后残留的顽固污秽。

雪莉杨动作快到极致。她已用撕下的干净衣襟简单按压伤口外围渗出的深红近乎发黑的血水——那是麒麟血净化后的残渣与新涌出血液的混合。没有时间彻底清创，只能先暂时隔绝外界的侵染。“老张的血…本身就在对抗和修复！这种活性…闻所未闻！”她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手指能清晰感觉到皮肤下的组织在高频震动，如同有万千微小的熔岩在奔流。

“嗡…嗡嗡嗡…”

那股低沉如大地脉动般的共鸣并未停止，反而随着麒麟血的活跃而逐渐增强。它并非来自祭坛中心的邪物，而是从张起韵近乎破碎的胸膛内部震荡出来，与他体表蒸腾的那缕暗红气息共振！

王胖子半边肩膀被张起韵身体的重量压得生疼，断臂的骨茬更是像有钢针在扎。汗水和灰尘糊满了他的胖脸，他咧着嘴，眼珠子瞪得溜圆，死死盯着黑暗中那抹不断蒸腾、顽强抵抗的暗红。“姥姥的！闷葫芦，你他娘醒醒！加把劲啊！胖爷我这膀子快给你顶废了！你要是挂了，谁帮胖爷我扛这身板子！”他用尽全身力气嘶吼，试图用自己粗鄙的方式唤醒张起韵沉寂的意识。“你那一身宝血！亮出来啊！把这狗屁祭坛冲了！给胖爷我看看…看看到底有多带劲！”

就在王胖子的吼声几乎被深潭涌动的沉闷潮音盖过时——

“咳…！”

一声极其沙哑干涩，仿佛喉咙被砂纸磨过的咳嗽，猛地从张起韵紧咬的牙关里挤出！她的胸腔剧烈地起伏了一下，如同被激流冲垮的堤坝开了一道缝隙。

紧接着，那双紧闭的眼睫，如同被狂风席卷的蝶翼，剧烈地、绝望地扇动了几下。一丝极度痛苦、却又蕴含着古老生命本能的意志，从他那惨白如纸的、被奇异汗血覆盖的眉眼间挣扎透出！

“醒了！老张！”胡八一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手中紧握工兵铲的指节因用力过猛而一片惨白。他能感觉到手下支点的震动变得更有力、更…鲜活！那不是痉挛，是求生意志驱动下的肌肉尝试收缩！

嗡——隆！！！

祭坛中心的黑暗深处，那股被麒麟血强行压制片刻的冰冷“视线”，骤然变得狂暴！如同沉睡在冰层下的深海巨兽被激怒，无形的压力不再是窥伺和贪婪，而是带着冰冷的碾压恶意！整个洞窟的地面仿佛都跟着震动了一下！深潭的潮音瞬间变成了猛烈的咆哮！浑浊腥臭的潭水拍打在石墙上，溅起的冰冷水珠落在三人脸上，如同冰雹。

悬挂在上方那片令人窒息的黑暗区域，无数点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磷绿幽光瞬间炽亮，如同无数只被麒麟气息惊扰的眼瞳同时睁开！它们贪婪地锁定了下方那缕顽强挣扎的暗红！空气中那股粘稠的死寂感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尖锐的、仿佛能撕裂灵魂的意念尖啸！它无形无质，却让胡八一三人太阳穴突突直跳，耳膜刺痛，眼前阵阵发黑。

“妈了个巴子！那鬼东西真怒了！”王胖子感觉顶住的“山”更沉了，汗如雨下，分不清是疼的还是吓的。“老胡！点子扎手！硬！”

“保护老张！”胡八一狂吼，他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到了！张起韵的血脉只是刚刚点燃最后的星火，决不能被这最后的反扑掐灭！他猛地从战术包里摸出一个用油布密封严实的瓷瓶——龙涎香精粹混合了雄鸡冠血和古墓断魂钉锈迹的“破煞火”！这玩意儿极其稀少，是压箱底的最后手段！“杨参谋！胖子！闭眼转头！”

雪莉杨毫不犹豫地将头埋入臂弯。王胖子也怪叫一声，尽量把肥脸侧向一边，只用眼角余光死盯着张起韵的状态。

胡八一奋力拔掉塞子，对准上方那片磷光最为密集的漆黑穹顶，全力将粘稠如岩浆的赤红液体狠狠泼了出去！

“轰——！”

液滴如同撞上了一层无形的膜壁，瞬间爆燃！发出震耳欲聋的爆鸣！暗红色的火焰中夹杂着丝丝缕缕的金光，如同净世业火，短暂而猛烈地撕开了那片凝聚的恶意！无数绿色的“眼瞳”在火焰中发出无声的凄厉尖叫，幻灭消失！一股焦臭味和某种冰冷本质被强行蒸发的气息弥漫开来！

与此同时，那来自祭坛中心的冰冷意念尖啸被强行打断！整个空间的邪异压力为之一滞！

“呃啊——！”

就在这精神威压减轻的瞬间，仿佛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被移开，张起韵弓起的身体猛地舒展开来！他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苦与某种宣泄混杂的低吼！后背上，那缕原本摇曳如风中残烛的暗红气息，如同被浇了滚油的烈焰，陡然暴涨！

嗤——！

不再是蒸腾的汽，而是近乎液态的粘稠血光！带着熔岩般的灼热和令人心悸的凶煞威严，瞬间席卷了他整个后背！之前雪莉杨按压的衣襟在血光中化作飞灰！那道恐怖的贯穿伤，在红得发亮的光晕中，新生的肌肉组织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生长！虽然缓慢，但那些原本焦黑坏死的边缘正被一股沛然巨力强行剥离、融化！

更惊人的是，这股爆发的麒麟血光并没有逸散，反而如同有意识的生命流体，在他体表形成了一层极薄的、流淌着暗金纹路的赤色光膜！光膜之外，空气都因高温而微微扭曲！

胡八一连滚带爬避开溅射的滚烫“血点”，抹了把脸上滚烫的汗水混合物，眼中第一次流露出狂喜的光芒：“成了！成了！麒麟煞血，破而后立！老张撑住了！胖子，杨参谋！老张他活了！”他的声音激动得几乎变调。

王胖子被那股陡然爆发的热浪冲得差点撒手，他呲牙咧嘴地死死用肩膀抵着：“操！烫死胖爷了！闷…老张你这血…真他娘的够劲儿！再来点！给胖爷我治治这胳膊！”这粗鄙的话语里，是死里逃生的狂喜和对战友力量最直接的崇拜。

雪莉杨抬起头，脸上还残留着油污和泪水，但那双眼睛里却亮得惊人。她顾不得滚烫，再次用颤抖的手指贴近张起韵的脖颈——动脉的搏动虽然依旧缓慢沉滞，但每一次跳动，都蕴含着火山般的力量感，撞击着她的指尖！生命力，正以恐怖的速度回归！“奇迹…这简直是生命学的奇迹…”她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抚摸过那片流淌着暗金纹路的血光护膜，炽热的温度却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然而，洞窟上方爆燃的“破煞火”已经开始消退。黑暗如沉重的墨汁，更凶猛地倒卷回来！那来自祭坛中心的冰冷存在，似乎被张起韵这最后的爆发彻底激怒了！

“咕噜噜——！”

深潭中心的水面猛地向上拱起一个巨大的弧形！浑浊的、裹挟着黑色淤泥的水体在疯狂搅动，一股比之前庞大百倍、蕴含着无尽淤泥恶臭和刺骨阴寒的意念冲天而起！这股意念不再仅仅是恶意，而是混合了被冒犯的暴怒、对麒麟血的贪婪攫取欲以及一种亘古未消的、对一切生机的纯粹毁灭意志！

无形的压力不再是锁定个人，而是如同万顷深海之水倾泻而下！整个祭坛仿佛要被彻底压垮！

石墙上那些凝固的、看似是天然纹理的古老刻痕，在巨大的精神冲击和麒麟血光的双重作用下，骤然亮起晦涩的微光！它们扭曲着、蠕动着，像活过来的远古诅咒符文！被血光短暂驱散的祭坛核心区域，隐隐约约显露出一个巨大的、由无数巨大骸骨堆叠而成的模糊轮廓——那并非完整的骨架，更像是数种庞大得超乎想象的生物，因漫长岁月和邪恶力量而融为一体的畸形尸骸堆！其中巨大而空洞的眼窝位置，两点深不见底、仿佛要将一切光都吸进去的绝对黑暗，正跨越空间，“注视”过来。

那不是眼睛，而是两个通往虚无的深渊之口！

“轰隆！！！”深潭之水被无形的巨力抽卷而起，形成一道浑浊漆黑的巨大水柱，如同一条翻江倒海的恶蛟，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朝着靠着石壁、血光笼罩下的三人，尤其是正处于蜕变关键的张起韵，轰然砸落！

生死一线！麒麟血光与远古邪骸的碰撞近在眼前！胡八一瞳孔缩成针尖，全身的血液都在刹那冻结又瞬间燃烧！他狂吼一声，不再有任何保留：

“胖子！顶住！杨参谋！护住老张！把炸药给我！他娘的！老子今天要炸的就是你这尸山！！！”

他的声音淹没在巨浪与邪念的咆哮声中，嘶哑、凶悍、带着决绝的死意，如同困兽最后的反扑号角！工兵铲的寒光，在张起韵身上暴涨的赤血和深潭卷来的黑水之间，划出一道玉石俱焚的弧线！最后的炸药，被胡八一毫不犹豫地拽出背包，手指精准地扣向雷管拉环，而投掷的目标，赫然是那巨大水柱掩护下的、骸骨堆核心两点黑暗深渊的正中！

血光、水柱、炸药、骨山…祭坛之内，远古的碰撞即将爆发出毁灭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