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从那日之后,离镜便日日来邀白浅吃茶斗鸡饮酒。
但是她没什么精神。因为新得了消息,说擎苍威逼,婚期就定在第二月的初三,令羽抵死不从,撞了三次柱子被救回来,现在又开始绝食。
她一个人人微力薄,别说是救了令羽一同逃出大紫明宫,就她一个人要逃出去,也是一件难事。因为信任墨渊闭关出来后,必会救我们出水火,白浅在这过得倒也并不十分难受。原本擎苍既对令羽思慕得很,那令羽的境况倒也无甚可操心,却哪知他会将自己弄得如此令人心忧。白浅只能跟着日也忧夜也忧。
离镜瞧着不耐,脾气一上来,将擎着的酒杯一砸,道:“这么件小事,你却宁肯日日做出一副愁苦的形容也不来找我帮忙,分明就不拿我当兄弟。却还要我巴巴地来问你。你不认我这个哥哥,我却偏是要认你这个弟弟。我管保二月初三前帮你将他运出宫就是。你对他有什么话,也好好写清,我今晚帮你带过去叫他放宽心。说是昨日他又投了一回湖。我倒从来不晓得,见今的神仙如此娇弱,投个湖也能溺得死。也只得我父王,竟还能将这看做天大的事。”
白浅无语了。不将此事叨扰于他,原本是想着他和擎苍终归是父子,若是因为她让离镜惹了麻烦,终归还是不好。不过他既执意要帮忙,白浅便也只得生受了。
但是这样一来她就势必欠离镜一个人情,所以后来离镜再来找她饮酒,她也不会再像从前那样敷衍了事。
原本饮酒白浅最怕与人行雅令。那时年少,玩心太重,正日里跟着几个糊涂师兄游手好闲斗鸡走狗,招摇过市徒做风流,诗文音律一概不通,每每行雅令白浅便是桌上被罚得最多的一个。行通令却是白浅最上手的,不管是掷骰子还是抽签、便是划个拳猜个数,她也能轻轻松松就拿个师门第一。
因为白浅是要讨好离镜,所以行雅令行得倒是很愉快,只管张口乱说低头喝酒就是,行通令却让她倍感头疼,只能一步步算着让自己输。
周详计划一番,决定初二夜里,将令羽偷出宫去。如此,白浅和离镜的关系简直一日千里,短短十日,便飙到了一万里。达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
倒并不是白浅和离镜谈婚论嫁。而是说他的妹妹胭脂,不知怎的,看上了白浅。离镜这胭脂妹妹白浅见过一次,长得和他不像,大抵随母亲,却也是个清秀佳人。
他兴高采烈,只道说亲上加亲。虽然白浅与他原本也没有什么亲。然而白浅也确实是为了这件事烦恼。白浅若是生来便是个男儿身,倒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大不了娶了那胭脂就是了,也是个好事。但显见得白浅生下来时并不是个带把的公狐狸。于是她对离镜说她一届粗人,着实配不上胭脂公主。他却只当她害羞,微微一笑了事。
一座大紫明宫,令羽在东隅苦苦支撑,白浅在西隅苦苦支撑,也算得和谐平衡。
一日入梦,梦见令羽当真嫁了那断袖鬼君做王后,而白浅也当真娶了胭脂。离镜亲热地挽着她,指着令羽道:“音弟,快唤声母后。”令羽则来牵她的手罩上他的腹部,头上顶了片金光,甚慈爱与她道:“几个月后,母后便要再为你们生下一窝小弟弟来,阿音,你欢喜不欢喜。”白浅只能僵着脸干笑:“欢喜。”
待醒来时,贴身的中衣全被冷汗打湿透了。想要下床喝口凉水压惊,撩开帐子,却见离镜着了件白袍,悄无声息立在床头,目光炯炯地望着她。吓得她从床上滚了下去。彼时已三更,窗外月色虽不十分好,照亮这间小厢房却也够了。白浅趴在地上想,不怪不怪,他许是睡不着,来找她解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