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娇生了一场病,躺在床上睡得昏天黑地。
梦里,她还是上辈子七八岁的小姑娘,刚刚知道自己被定下了和刘彻的婚事。那时候她年纪还小,却也明白成亲就是两个人要永远在一起了。可是对于站在她身边那个五六岁的孩子,她想了很久,也没有想明白,要和这样的人过上一辈子是什么样的。
她的母亲是公主,生活奢靡无度,讨她喜欢的俊美少年公主府里也从来没有缺少过。父亲出身世家大族棠邑之侯,兼之生的不错,不然素来骄傲的母亲也不会愿意嫁给父亲,身边的莺莺燕燕自然也是从来不少。
相较父母,她更多的时候是在祖父皇祖母和舅舅身边长大的。祖父是陈家族长,在朝中亦是三朝元老,家中姐妹几个其实也不少,只不过母亲自傲,从来不允许自己与那些姐妹们交好,在陈家,除了兄长和父母,唯一一个同她亲近的就是祖父。
祖父是在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他知道舅舅的性子过于温软,可能镇不住人,所以在舅舅初登基,承接皇祖父一些政策的时候一直在支持舅舅,可是在他察觉到舅舅的身体不好,外戚专权的时候,又果断的带着陈家大部分人离开了朝堂,韬光养晦。
皇祖父,其实论起来她是不能叫祖父的,知识母亲一直要强,偏偏要让她与那些公主们一样唤皇祖父皇祖母,好彰显她的荣宠。只不过皇祖父离开的太早,顺便带走了皇祖母大半的精气。皇祖母挂念着她,时时召她与母亲进宫,只是皇祖母年纪大了,与她一起玩不动,大多时候都是舅舅带她一起玩,所以民间才说,棠邑翁主盛宠一时,宫中无人可并肩,即使是舅舅的孩子,大汉的公主,也没有一个人越得过她去。
她想起了她也曾经是陪伴着舅舅走过最后一段时间的人,那时,她小时候也曾经风姿俊朗将自己托起来放在肩膀上的青年,只能够躺在床上,形销骨立,憔悴之际,即使再次回想起来,也还是会觉得心口酸涩。
在她人生中无限充当着包围着的角色,最终只能够躺在那里,连站起来参加她的婚礼都做不到,如今回想起来,她都快要分不清楚当初答应那么早就和刘彻在一起,到底是因为爱上了刘彻,还是因为那句冲喜。
如今再次回想起来,她才惊叹,原来那一天的点点滴滴一直在她的脑海里面,未曾忘怀过,她甚至还能回想起来那一天舅舅的床帏之上绣的是二龙戏珠,颜色是略显暗淡的丁香色。舅舅的药材旁还放了一株甘草,却被她吃掉了,留下一星半点的甜味,叫她回味了半生。
周生辰的伤也没有好全,若是上一次是因为挂念兄长,所以才会一个人强撑着伤口从西洲回京的话,这一次因为阿娇发烧,他实在不放心她现在的状态,将她一个人留在西洲,只能暂缓行程,准备车马,将还在发热的阿娇一起带了回去。
或许是因为心疼妻子,又或许是他只知道的,他的妻子比他更加的归心似箭,想要见到她的舅舅。陪兄长的最后一段路,总该他们一起走过才好,没有人有资格拒绝一个即使在发热依旧念着舅舅二字的人要留在西洲。
上辈子他一个人远在西洲,京都无人,自然没有人关心他的态度,即使是带着伤紧赶慢赶,依旧没能送他最后一程。如今虽说行程比起过去还要更慢一些,朝中有馆陶公主在,等他们到达京都的时候,先皇还未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