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宋子酆。
很抱歉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你面前。
我和他们女生不一样,不会炫什么华丽的词藻和束缚,所以我只能原原本本的把我看到的东西复述给你。
对不起。
不止对你。
——
认识杨子亦,是一件很理所应当的事情。我已经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认识他,也早就忘了什么时候对诗苑情根深种。
他像什么,像狼人杀里的守卫。
或许我这个比喻不太恰当,但他应该有天使的光耀,这是诗苑和我说的。
——
有一年,他突然告诉我,他在十七岁一定会死。我说你英语好吗你就用must,他冷不丁抬起头,眼里的认真让我意识到事情的严重。
他家里信这个,我们都信。
我发现自己的手在抖。
“花钱不行吗?算买条命。”
“我和小雯一定要走一个的。你说,我能看着她走吗?”
我开始怀疑这是封建迷信的可怕,多年的科学主义教育让我有些松动,更何况还是这么扯淡的事。
这也不是霸总小说,还弄什么一定要死一个。
他罕见地叹口气:“我走之后,好好对小雯就好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陪他继续演下去还是接着讨论这么虚无缥缈的东西,便只好作罢。
——
直到他家里开始买各种各样的保平安的符纸,密密麻麻贴了一屋子。
我惊呆了,但还是锤了他一拳:“不是哥们你玩真的啊。”
他满眼无奈,不知道是对命运还是对父母。
感谢他那些符纸吧,给他续了六个月零八天的命。
我从他十七岁生日那天就开始设倒计时。我假装一点不相信这个东西,却忍不住偷偷在意。
我觉得一年嘛,怎么着都熬的过去。
他走那天,见他最后一面的时候,他跟我说,家里正好花了一百九十二万,再也没地方弄钱了。
“我…我劝了,没…没人听我的。”
呼吸打在面罩上,升腾出一片雾气,盖住他的脸。我趁机擦擦眼泪。
妈的,他正好多活了192天。
“告诉小雯,这和她没关系。”
雯姐何其无辜。
我牙关紧咬,不愿告诉自己这就是命。
他盯着我,没再说话。我读懂了他眼里浮动的不甘,却只是被沉默掩盖。
原来是真的,都是真的。
这又不是狼人杀,第二天无法重来,狼人从来不能看见日月同辉。
我们都是愚人,没有人是智者。
——
他闭上眼睛,安宁得像没有苏醒。可是他早就死了,我还是晚了一步。他说,不想让雯姐看到他。他说,让我务必好好对待雯姐。他说,待他百年之后,一定让我给他发雯姐的喜帖。
我只是应下,不做最后的许诺。
杨子亦,对不起。我只希望你百年后仍不得安宁。
杨子亦,我求你。
雯姐跪在床边,我只能听见绝望。冰冷的玻璃隔绝了彼此,我只是抱住诗苑。
我答应你了,杨子亦。
下辈子见。
于是耳边只充斥着哭号,像来自地狱的痛斥。
——
诗苑的电话闯了进来,我没来得及听清就知道了大概。
这是第三次。
俗话说,事不过三。
对不起,杨子亦,我食言了。
我没再匆忙,只是静静到达那间白色的牢笼。雯姐蹲在那里,像个绝望的蘑菇。我突然升起一声冷笑,可笑又荒唐。
“雯姐,起来吧。他肯定不愿意看到你这样的。好好活下去,为了他,也为了我们。”
诗苑蹲下去,轻轻抱住她。
我突然一阵哽咽,麻木的面具终于被汹涌的情绪顶下,我只是用舌尖顶着腮帮,抑制溢出眼眶的泪水。
妈的,杨子亦这小子忒不地道。
杨阿姨来了,她托着雯姐,将她轻轻提起。动作温柔,神情坚毅,好像根本没有发生过什么。
“孩子,他喜欢你的。他跟我说,让我好好照看你。你这样做,他看到会怪阿姨的。”
“我们都知道,这和你没关系的。他注定要这样,你又何苦去惩罚自己。”
“好好活着,为了他,为了我们,好吗?”
我看到雯姐紧绷的身体终于缓缓放松下来,诗苑将安眠药掰成两半。残缺的药片轻轻落在水里,杨阿姨拿起来,轻柔地喂给雯姐。
她终于闭上眼,无论睡没睡去,我们都关上门。
诗苑终于挺不住,撞到我肩膀上。眼泪一点点蔓延开,我的皮肤一寸寸感到湿润。
“阿姨,抱歉。让您见笑了。”
她摇摇头,眼睛里终于传达出一丝悲情:“我没想到子亦去世对她的打击如此之大。”
我按着鼻梁,突然想到他的嘱托。
他早就知道的。
所以才会再三托付。
——
我再一次来到墓园,坐在他的面前。
“哥们儿,恭喜我们,恭喜雯姐,恭喜你。我们都投入了新生,愿你早日轮回。”
“我瞎说的,你得等着我们。”
“不管你多无聊,你至少得等着雯姐。”
“哦对,你到时候给雯姐托个梦,让她再去试试少年班,我们几个都考,大概差不多。”
“你在底下记得打通关系。”
我压了压情绪,才将想说的说出口。
“我跟你说个事,你别激动。”
“我之前跟你说的江琛,承认了。你说让我别忘了给你喜帖,我觉得他俩应该走不到那一步。”
“你好好待着,别忘了祝福他俩。”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突然感觉你太悲惨了。”
我站起身,拍了拍冰冷的大理石面,手掌竟然传来阵阵余温。
“你别吓我了,我走了。”
我突然很想回头,却只是忍住。
想到诗苑跟我分享的一句话。
“观我往旧,同我仰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