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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第九节 魂断

十万个明天

殊尘完全没有好转。

医生说这是选择性失忆,如果一人受了非常严重的伤害,或者就会好像从来没活过一样什么都忘记了,又或者会选择跟那事件有关的人和事失去记忆,也有人,失去记忆后,终生不再恢复,却依然生活如常,也有人通过各种办法找回那段记忆,但是生不如死。

殊尘妈妈说:“我懂了。谢谢医生。这是我们孩子自己保护自己呢。那就让她失忆好了。”

确实,平日的殊尘,与常人无异,喜欢冷佛带她到处散心,吃点心,她几乎是顺着宇文带她走的足迹带着殊尘到处吃吃喝喝,殊尘很是欢喜,居然还跟冷佛有说有笑,有时候也会失神:“你干嘛不上班陪我玩儿啊?”

“我们仨老是见不着,我忙,疏忽你俩,现在补偿你啊,好不好?”

“那我想天天去吃红糖糍粑,行不行?”殊尘倒是爱吃这口,宇文也喜欢,又是宇文。

冷佛这一走,就剩顺和陪殊尘。

顺和每次都看着女上司脸色请假,为了殊尘,顺和忍了又忍。有了殊尘这件事儿,顺和倒是暂时放下卢煦,要不她天天坐立不安的,雅思的题都做的成了病,梦里都是各种完型填空还有时居然梦里大段英文演讲讲着讲着主考老师就是不喊停,顺和一急,人就醒了

顺和没车,就骑自行车带着殊尘玩儿,这次完了,顺和糊涂了,她带她去颐和园。

“一镝一镝,救命,开车来接我俩,我和殊尘在颐和园,我刚才买我们小时候的北冰洋汽水给她喝,她大叫一声,人就昏过去。”冷佛不在,顺和只好找庄一镝帮忙。也刚好一镝就在办公室,于是义不容辞来颐和园接人。

只见殊尘面色惨白,眼睛轻轻合着,好像睡了,又,好像……死了。

顺和没有冷佛沉稳,又打电话给廖彧。

谁知这次,廖彧这样说:“顺和乖,你送殊尘去医院,我深圳这边还有重要事情,我很快处理完,很快回来的。”

顺和吓了一大跳,迷迷糊糊问:“你不管殊尘了么?”

廖彧那痛彻心扉的叹息,顺和当然听不到,只听廖彧接着说:“我现在回去,她也不认识我,我这边……忙完我的事情,我必定回去迎娶殊尘的。这个你放心。”

顺和听不到任何柔情蜜意,她感受到只有电话那端的彻骨寒冷。顺和隐隐觉得不对,但是涉世尚浅,完全不得要领。

看着殊尘输了葡萄糖,打了安定,熟睡过去。一镝也说:“顺和不怕,明天她醒了,你打给我,我送你们回家。”

顺和想找冷佛,但是冷佛给她的号码,嘟嘟嘟的只是盲音。

要领养孩子的事情,雯娴很是上心,联系了几家孤儿院,只有这家,院长与雯娴投脾气。去了几次,有一个满头疥疮的小姑娘,一岁多一点儿,孤儿院里的老师也多少有些嫌弃这个孩子,只有这院长,把孩子宝爱地抱在怀里,雯娴才进门,看到这样情形,就立刻心生好感。雯娴待要走近,院长拦着:“孩子的病还是传染的,华夫人你还是站远一点儿。”

“无妨,无妨,这小妮子哭声震天介响,给我抱抱啊。”

院长给雯娴戴上口罩手套,把孩子交给雯娴,这时候,雯娴与那小小人儿对视的刹那,只听那孩子咿咿呀呀地喊出“妈妈”。

雯娴呆在当地,紧紧抱住这孩子,眼泪瞬间把口罩浸湿,雯娴摘下口罩,伸手摸摸孩子小脸,说:“我要这个孩子,院长,你告诉我,我怎么办手续,我可否今天带走她?”

院长笑眯眯:“华夫人不着急,填各种表格,到不同机构办一些手续,需要一段时间的,不过…..”看着雯娴殷切的目光,院长接着说:“不过,在手续都办好之前,您可以每天来这里看这个….宝宝。”只能叫“宝宝”,因为是孤儿,那孩子,暂时还没有名字。

洗好手,穿好大衣,雯娴出得门来。

说时迟那时快,墙角突然斜刺里飞奔出一个小小人影,一把夺过雯娴的手袋就跑。雯娴吓坏了,大声惊呼。

院长跟出来,才说:“哎呀小琛,给你吃饭不好好吃,偏去抢阿姨的东西,阿姨包里没有吃的,我厨房里给你留着肉丸子呢,我带你去好不好?”

这孩子来的时候就一直跟大家都十分敌对,只有院长的帐才买,果然院长阿姨开口,那小男孩把包扔到地上,嘴里嘟嘟囔囔,意思是:“你们总是要把我卖来卖去的。”

雯娴一听,立刻放下了刚才的惊恐,蹲下来满是心疼地问:“你是小琛?你几岁,你大名叫什么?爸爸妈妈呢?”

“我叫庄伯琛,我亲妈妈叫樊勤,但是我大妈妈不让我叫樊勤妈妈,我大妈妈叫斯煜捷……”

雯娴的头,嗡的一声,再后边的话,全听不到了。等回过神,她问院长:“这个,这个孩子我也要领养,我….两个都要。”

院长诧异:“为什么啊,按规定你们夫妇其实已经有一个孩子,因为那个孩子成年了,也因为你的个人身体情况,我们才算是特别申请您可以领养一个孩子,两个是不可以的,不合规矩,再说这孩子……这样大了,哪里有那个小女娃,长大了以后,贴心啊。”

雯娴执拗起来:“我真的两个都要带走,这个孩子,是我朋友的孩子。”

“那倒好办了啊”院长拉着雯娴到屋里说话,又嘱咐其他老师带那个小琛去吃东西。然后关上门说:“华太太,你不知道,我们捡到孤儿,第一时间肯定是联系他家人的,这孩子,父亲的手机关机,他口中的大妈妈说没有这个孩子,那个叫樊勤的,我们找不到,公安局很少她的信息,从孩子口中我们只能猜测她是孩子爸爸…..另外的夫人吧。”院长说得好听且含蓄:“如果您能跟您朋友联系上,嗯,您跟孩子父亲还是母亲是朋友啊?这样我们就可以把孩子送回去了。”

但是庄一镝的事情,雯娴都是知道的,也曾经被冷佛骂“知道还往火坑里跳,也是献世。”

一听院长如此说,雯娴才冷静下来,是了,既然已经跟老华什么都坦白了,那么让老华动用自己的关系网,去找出玩儿消失躲债的庄一镝就是了。自己跟他,确实应该再无瓜葛。

华田听到那孩儿喊雯娴妈妈,也开心得不得了,立刻说,我找关系,把手续尽快办下来,自己的大儿如此山长水远的,到底有个女儿才是贴心的小棉袄啊。

至于小琛,听到这个名字,宽厚老好老华难得刻薄了一次:“庄伯琛,哼,伯仲叔季,这姓庄的就这样品行还想子孙其昌是怎么着?行了,我听你的,我去找人找他,嗯,不说我找,我找他以为我要债呢,他这小子,怎知我老华,慢说是几十万,就是几百万,华太太要想怎么用,我也不会眨一下眼,他懂什么,他就是小家子气罢了。”

这天雯娴去看完宝贝闺女回来,因为手续已经接近尾声,雯娴就这样叫那孩子“闺女”。车库停好车,有人从身后走过来,一把抱住她。

她回头,看是满脸胡子的庄。

她推开他,说:“你来了,你远远站着说话也好。”

他待要还走上前来,雯娴眼中少有的寒光一闪,再次说:“你远远站着说话,就好。”

庄一镝不再造次,他说:“我暂时,还没钱还你,我….对不起,我来谢谢你帮我找到小琛的。”

雯娴淡淡说:“孩子可怜,我也是看着心疼,而已,跟你,没什么关系。”

“不”庄急急打断:“有关系,我想请你,收养小琛,我太太把我告了,我们正在打官司,樊勤,樊勤病了,我实在,无暇照顾这孩子。”

雯娴出乎意料地冷静:“我大抵知道你的情况,不要紧,院长说了,找到孩子父亲就好,何时接走,他们可以等你的,用不着我来替你养孩子。”----说到这里,心里还是会动一下,是呀,十七岁的时候,他们曾经,有他们俩人的孩子……而他,只说:我怕,你去找冷佛吧,冷佛妈妈是医生会帮你的。

“那我可以去你楼上坐坐?”

“不不不,庄先生,华先生的家不欢迎外人做客。”

见庄就是不肯走的样子,雯娴说:“我家楼下,有一间咖啡馆,我先生怕我闷,盘下来给我当个营生玩儿的,我可以请你喝一杯咖啡。”

果然,雯娴自作主张只让咖啡是否做了Espresso,庄一镝啜一口喊苦。

雯娴侧头说:“是么,苦么?。”

“你发短信说:今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是当真的?”

“咖啡凉了,你也,该走了。”

庄看着这个让他玩弄于鼓掌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女子,这个爱自己爱到完全没有原则没有底线的女子,这个从小就为自己生为自己死的女子,她,不要他了。

庄开始啜泣。雯娴推一叠面巾纸,再次说:“咖啡凉了,你,该走了。”

庄想找雯娴眼神里的丝丝情义,不不不,庄触到的是雯娴平静如水的眼神,这一刹那,庄彻底知道,那个或者是世上最爱他的女子,她, 不要他了。

送走庄,雯娴回到家,开始跟阿姨研究晚上华田回来的菜式。

是,今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殊尘那边,人事部来的电话,让殊尘下月一号去上班的。

是中型的IT公司,殊尘是那个售后服务团队的技术助理,这样叫好听,其实就是部门秘书。

他们几个臭小子天天加班,殊尘也毫无怨言陪着他们,帮他们做报表又帮他们订餐。

有时候他们出去吃饭,晚上回来接着发疯加班,殊尘就要先走,大家知道殊尘怕黑。若一定要她也留下来加班,他们会叫她一起吃饭,然后一定会有人送她回去。

这天也是一起吃饭,席间一个男生来电话,说过会儿他一个哥们儿也过来一起吃饭,好久不见,男孩子,也不管认识不认识,都可以一起喝酒的,殊尘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好紧张,直到见到那人,他平头温和,身材却那么魁梧,对是魁梧,不是胖。他诧异饭局还有女生,赶忙目不斜视:“姜小姐好,我,高铭。”

殊尘顿时面色惨白,她脑子一下子乱了。摇摇晃晃站起来,却根本站不住,那高铭眼疾手快,揽住马上要摔倒的殊尘,说:“你没事吧?”

大家也吓坏了,不知道这新同事是什么病,七手八脚把她送回家。

“殊尘啊”小马逗她:“我哥们儿说今天来找你吃饭啊,你给个面子。”

殊尘就憨憨地笑:“来呗,大家一起。”

于是这个大家一起的饭,吃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有一天,小马看看差不多,给大家颜色,然后说:“殊尘你接着吃,我们刚才接到日本那边的投诉,家里盯着的小崔搞不定,这美国又要升级系统,内个,高铭,吃完饭你送我们殊尘回家啊,殊尘交给你了啊。”

再然后,大家一起吃饭,就变成了高铭请殊尘单独吃饭。

自此,高铭几乎天天来接她下班,带她吃吃喝喝。

殊尘觉得高铭亲近踏实,就跟高铭诉苦:“我那天真是丢人,医生说我是选择性失忆,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但是那天你喊我姜小姐,我觉得立刻头晕目眩,好像想起什么,但是晕得厉害,我还没想到什么就不行了。我有一个同学,天天来看我,送我很多礼物,他说是我男朋友,可是我居然根本不记得他。他就老是哭,我看着也觉得不好意思,但是我真的没有这样的男朋友的,我不觉得我会喜欢那样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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