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尘,这个报告,老板说今天一定要做出来,你可以么?”小李看着殊尘从中午吃完饭回来就越来越苍白的脸色,这样问,算是关心,作为高铭的哥们儿;作为部门主管,也是看看工作进度。
“可以可以”殊尘好脾气说:“你们这个月的数据整合稍微晚了一点儿,我知道老板是下周二要,他喜欢给自己留时间修改,好开管理会,我知道轻重,我今天加班也会完成的。”
专注做事,可以解忧,果然殊尘啃着三明治,晚上九点,报告完成,做好老大惯常喜欢的动画和音效,殊尘想站起来去个洗手间就回家,却一下子没站起来,晕倒在地。小李吓坏了,抱起殊尘,嘱咐同事打电话给高铭,自己送殊尘到医院。
廖彧看到殊尘留在公寓的信,发疯一样开到殊尘的公司楼下,但是殊尘说过不许试图到她家或者公司找她,所以他只知道她公司大概在哪个办公大厦,却不知她到底在哪栋、哪层。
而殊尘被小李的车送往医院,所以廖彧怎么等也不会等到殊尘从公司走出来。
上次在北京,廖彧故意赌气。廖彧第二天开完会,再联系殊尘,殊尘就不再回复他,电话、邮件、MSN,QQ。廖彧百般道歉,殊尘开始只是一句话“不要跟我道歉, 我从不生你的气的,你知道的。”然后再没片言只语。
而公司那边,刚好有急事老板召他回去帮忙应对。如今危机已过。廖彧第一件事就是回到北京,他买最早班飞机,就是想白天办完正事,晚上好去接殊尘下班。殊尘爱吃的话梅粉,陈皮姜,廖彧都让同事从香港找到带来给他好这次带给殊尘。
他照例发短信问殊尘,是否老地方见,殊尘照例回 :“好,晚上下班见。”
而,既然决定要不再见他,就要中午去公寓给他留下一封信。是以中午殊尘没有吃饭,把上次廖彧走后,自己零零散散写了十几页纸的告别信,送到公寓,打扫好房间,还放了他最喜欢的乌龙茶,又炖了雪梨百合银耳羹放在锅里,自己没来得及吃饭,就又赶回公司上班。
廖彧没有来得及仔细一一细读这封信,他只赫然看到殊尘写:“我怀孕了,我想好好生下孩子,好好跟我家先生过日子,也请你,忘了我,好好回去,接受潘如意,到底是真心对你,当可照顾你周全。 以后,我们不要再见了。”
高铭问同事:“我老婆怎样?”
他同事拍拍他,只看着他,不说话。高铭吓坏了,问:“怎么了,是什么大问题么?”
“不是,我是想恭喜你,高大夫,你要做爹了。”说完哈哈大笑:“我们都等着喝满月酒哈。”
高铭进到病房,殊尘挣扎着要起来,高铭按住她,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什么也别说,你是我老婆的事实不能改,孩子名字我都取好,男孩儿就叫高分;女孩儿就加一个草字头,叫高芬。”
“你不问……”
“我不问。”高铭拦下她的话:“我再说一遍,你是我的老婆,高芬,是我的孩子。”
“对,你说得对。”殊尘喃喃说,然后回冷佛短信:“我没事,你压根不要告诉他我在医院。不过,我确实有点儿不放心,你….去….看看他安好才好。”殊尘把公寓地址发给冷佛。
殊尘了解廖彧,就像了解自己。冷佛赶到的时候,廖彧已经昏迷,冷佛闻到刺鼻的煤气味儿,先是开窗,然后叫救护车。
廖彧醒来第一句:“殊尘不要我了。”
“殊尘不要你,你就死给她看,是不是,你忘了你当年大学都不上,到深圳打拼,是为什么,不就是想让你妈妈生活好一些,你死了,你可想过你妈妈,阿姨怎么办?啊?”是,这也是殊尘教冷佛说的,让廖彧不要寻死觅活,唯一的理由,就是他妈妈。
这话果然凑效,廖彧不再说话,人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几岁,这不过一天没刮胡子,满脸的胡子茬,眼角耷拉下来,冷佛恻然,机关枪式的重话,都咽回肚子里,叹息一声:“你别担心,我没跟阿姨说,你好好养神,明天,明天我送你去你妈妈那里,你这身体,自己不要开车了。”
回去的飞机上,廖彧慢慢慢慢读殊尘的信,字里行间都是绝情,但是廖彧知道,一定有什么原因,殊尘无法离婚,所以那反反复复地嘱咐这嘱咐那,廖彧知道,殊尘爱自己跟自己爱她一样多,殊尘说:“潘如意,那是与你肝胆相照的女子啊,你那样负她,她依旧不离不弃,廖彧,你跟她结婚吧,我总想,你平日,那么不会照顾自己;可是你不要欺负她啊,要对她好啊,我要你,答应我,对如意好,一直对如意好,你听到没有?”字字句句,点点滴滴的背后,廖彧知道,殊尘字字泣血,她怎么写出来的,她怎么做得到?
殊尘自从上次廖彧发脾气,就知道,自己不可以如此自私,让廖彧这样无休止等自己,蹉跎下去。如果爱,就要放手。让自己爱的人,等自己一辈子,殊尘做不出这样的事情,她,良心难安。是以,那就长痛不如短痛吧。耗神的一笔一划写,殊尘信写完,放到廖彧公寓里的桌子上。
殊尘的信,居然还有一封是写给廖彧未来太太的,把廖彧受过伤,阴天下雨要小心伺候他啊,还有他爱吃的菜怎么做啊,各种菜谱啊都附上,还有要知道他哪样表现是生气,哪样又是累了啊,她求那个不认识的女子好好照顾她的彧哥哥,在今生。她当然说她不在人世了。
殊尘写这些信,哭得昏过去好几次,好似耗尽了整个心血,从今以后,只有:同心而离居 忧伤以终老 再也没有他们说好的美丽的十万个明天。后来她想想,不能这么伤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她要好好待他/她,这个秘密,她终生不会对廖彧说。
是,有时候殊尘会生气,把写好的东西都扫到地上,忍不住一人对着天花板喊:“十万个明天,你说的十万个明天,在哪里啊,都是骗人的!”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殊尘这边才算消停,高铭带着殊尘回家将养。
那边顺和又哭哭啼啼找冷佛。
“你,冷佛,我们是不是好朋友,你上次去美国,你上次去美国你就知道我的煦,他结婚了,对不对?”
“是”冷佛简短答。
“那为什么不告诉我,一直骗我?”
“一直骗你的,是卢煦那混蛋,他怎么跟你说的?”
“他说,他说‘等我把太太和孩子那边安顿好’”顺和哭。
“他怎么可以,我一直等他,那么多人追我,你知道的,是不是?”
“顺和,爱里边,不能计较这些的,你要是爱他,你就怎么都爱他,你不用跟自己生气,你记住了。”
“他…..”顺和还是哭“他给我租了一套公寓,离你很近的,嗯,他让我住那里,等他安排,冷佛,可是,可是他有女儿,我好难过好难过…..”
冷佛的韩国项目,进展顺利,这天把工作分派出去,总算可以腾出时间,她这次在家,给殊尘和顺和做饭吃,是,最最遗憾,宇文一直说等回北京吃冷佛做的饭,但是他再没有回来,冷佛不愿意出门,因为她要回家跟那棵树说话。
高铭把殊尘送来,然后说:“你们快好了,打给我,我来接你。”
三人又是好久不见,殊尘笑:“我家孩儿,跟着他的冷佛阿姨一起读书,做大学生呢。”
然后冷佛就真的很认真给这孩儿背一段莎士比亚,殊尘骇笑:“冷佛你可是走火入魔了,什么都背下来。”
“我的背功,可是不逊于廖彧呢。”哎呀,怎么这么得意忘形?
但是殊尘很平静:“不怕,我没事儿,我为了我家孩儿,什么都不怕,说说他也是好的,我想他好。”
“不知道他好不好。”殊尘看着胸前的日月仝年。
“他说‘弱水三千’”。殊尘听冷佛这样说,忍不住泪流满面,今生还不完的,殊尘想生下孩子,来生再还吧。
经历这么多事,三人都沉默很多,是啊,最好不提宇文,不提廖彧,也不能提卢煦。当然,庄一镝更是尘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