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彧非常彷徨,看着殊尘远去的背影,他习惯性地没有开动引擎,而是默默等着,想着她会回来。是啊,那时候,她常常会再跑回来,说:“不行,刚才走,居然忘记亲亲你。”也有时候她跑回来,他都走了,她就打电话:“你别嫌弃我磨叨啊,我忘记跟你说, 我煮了银耳莲子羹放在冰箱里了,本来说热给你吃,结果你非出去吃,然后我就忘记了。”
他盼望或者今天她也会跑回来,说“让我亲亲你再走。”
当然没有。廖彧从来没有过的凄煌和绝望。他下车,喊:姜殊尘,你回来!
只见殊尘没有回头,却冲他挥挥手。她已经因为火灾一事,泄露天机,再不可以往前走半步。殊尘忍者心痛,决然离开。
既然来了,总是有些事要处理,再呆两天,处理好,临走还是问殊尘:“来送我?”
而殊尘,压根不再回复他的任何信息。
那时候殊尘说:“我喜欢在机场见到你出来那一刹那的狂喜,你怎么这次早到了,我还没到啊,去去去,退回去,等我到了,再假装出来哦。”
她们仨,只有殊尘不能开车,卢煦买给顺和一辆小小mini cooper,冷佛更不用说,早早开一手好车。
殊尘还是有时候打车到机场接他,她等在出口,见到他,就看着他,跟他同步走,他在里边,她在栏杆外边,走到一起,她会扑过去抱住他,不停连声叫他名字,他会把行李扔一边,一把抱起她,。
因为当年送火车的离情别绪伤殊尘到骨子里,殊尘从来不送他。
回到深圳,直接回的公司。又处理事情,到很晚才回家。
平日这点儿回家家里肯定是上演各种电视剧,如意陪着妈看,辰辰应该睡了。但是今天,家里黑着灯呢。
“妈,如意!”他扬声。
他坐下抽根烟,想着难道是下楼去玩儿了?
等等,不对。
抽完烟又换衣服,还是没人回来。
他打给如意。
“你听我说,你别着急,妈病了,不严重,血压高,那天说晕,大夫让住院观察几天也顺便查查身体各项指标,住院查,省得跑来跑去了。你回来了?那你先睡吧,我这给妈洗完,也回去。哦对,我哥回来了,我带辰辰在我妈那儿住呢,不知你何时回,也没留饭给你,但是家里有酸梅汤,拿出来晾凉再喝,别贪凉。还有,其他事儿,回头说,先照顾好妈。”如意一口气说这么多。
“我过来吧。”
“晚上医院不让进了,没事儿的,明天吧。放心吧,有我呢。”
慢着,她说其他事儿,什么其他事儿。
床头柜,他放书的地方,他现在看《北洋大时代》,书里夹着一封信。
如意说的其他事儿,是离婚!
如意知道,那么如意看过自己的信了,生气吗,不,她看过,还这么对自己好,真真是做到了不妒不焊。
殊尘总是说,一切发生都是对的,那么这次妈病,是不是给他们这事儿一个回旋余地呢?
廖彧打定主意,决定明天去接如意回家,不提离婚的事儿。
先去的医院。他到时候,如意已经在了,正在喂婆婆小米粥喝,为了解婆婆思乡之苦,如意居然学会做北京的酱菜,居然托人买到鬼子姜,酱了给婆婆吃,脆生生的,婆婆说最最开胃。
如意不看他:“医院说可以出院,还有一个结果没出来,说让下周来取就行了。我去上班,也请了几天假,你回来,去办手续吧。”说完就要走。
“晚上,我下班去你妈那儿接你,你跟你妈说,叫上大哥,我们一起吃晚饭,外边吃吧,这么多人,做饭太累了。我不加班,晚上七点到。你辛苦点儿,自己回家,这样省却我接你的时间,我们可以差不多同时到家。”
“晚上我哥走了。”
“几点火车,还是飞机,我去送?”
“不知道,饭不用吃,辰辰喜欢跟外婆玩儿几天,过几天再说。”
“也好。”
路上,廖彧跟岳母电话:“妈,我回来了,对,我们晚上一起吃饭吧,对,哦,好。”
如意到家,廖彧正跟大哥聊天,两人居然讨论哪家的雪茄好抽,结论是古巴的味道他俩一致觉得好,如意过来就说:“不是戒烟吗,书都白给你念,还雪茄,哥,你自己抽,也罢了,还带着他。”
两个男人配合很好,齐声说:“是是是,我们错了。不抽了。”
富贵本来是不走的。大家吃饭,嘻嘻哈哈,外人看就是一个其乐融融大家庭。广东人就是气势阵仗都大,有时候他们讲广东话,如意也不给他翻译,他才想起,从前,如意从来都照顾他,不说广东话,这一大家子,只有如意陪他说普通话。
不,不能离婚,不能辜负一个,再辜负一个。廖彧打定主意。
吃晚饭,廖彧跟岳母商量:“妈,要不我留辰辰跟您这儿玩儿两天,辛苦您送他去幼儿园,我带如意回家,周末来接辰辰,行不?”
老太太想着这年轻人,小别胜新婚,自然巴不得给孩子们方便,连声答应,只见如意连连顿足,却没有办法,看来她只是写了信,跟两边家长都没说呢。
“你说的这个世界尽头等我的她,我在十六岁就认识她……”廖彧一根接一根的烟,慢慢把他和殊尘的故事从头讲来。
简直是生死恋。如意边听边哭。
“你想怎么样,现在?”
“我想,跟你好好过日子。”
“我会好好疼你。”
“我会学着爱你。”
“她呢,如果哪天,她回来说,她要你?”
“我不知道,我不想骗你,如意,我想好好对你,想好好补偿你,想给你一个现世安稳,我和你,齐眉举案。”
齐眉举案的后边是宝玉的“到底意难平”,如意怎么会不懂,但是能陪在这个自己没有办法不爱的男人身边,如意根本无法思考,也无法把心再重新狠下来。
“爱上你,是我的无能为力,是我的命,我….认了。” 如意慢慢说,拿起桌上的打火机,点燃她给他的信,说:“廖彧,爱我吧,哪怕一点点。”
顺和出院了,一天到晚大眼睛呆呆看着天花板,人不怎么吃东西,冷佛殊尘简直是觉得无计可施,卢煦要离婚也一早离了,卢煦到底没有动静,来看顺和是来的,但是都是匆匆来去,跟做贼一样。他当然有苦衷,冷佛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冷佛怕卢太太再来骚扰顺和,就嘱咐顺和谁叫门也不要开,自己和殊尘来,或者卢煦,都有钥匙。
“爸爸,咱们家换了密码锁,妈妈说你可以把你的钥匙包给我玩儿了,上边有一个小金人,我最喜欢啦。”这样的伎俩,虽然老套,但是既然已经跟双方家长都做了承诺,钥匙,他们当然知道,卢煦还那种顺和那里的钥匙,都交给他们,卢煦当然不能让他们再伤害顺和,思来想去,之后嘱咐冷佛去换顺和那里的锁。这样子麻烦,这样子委屈,这样子无助。卢煦有时候自己开车跑到空旷无人的野地,对着天空大喊:“来啊,来抓我,来审我,来凌辱我,不要伤害顺和!”但是又怎么样呢,想不想失去眼前的一切,而且现实的问题是,失去眼前的一切,自己还怎么照顾顺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