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令番外
他爱上了一个死人 3
【如果你是我,你会选择毒药,还是解药?】
【如果你是我,你会选择毒药,还是解药?】
【如果你是我,你会选择毒药,还是解药?】
一声惊雷在天上炸开,蝎揭留波猛地从梦里惊醒,视线里的阿难化成青烟消失不见,耳边似乎还在回荡着她的诘问。
蝎揭留波沉默半晌,一把将桌上放置的茶盏茶壶推落在地,清脆的瓷器碎裂之声响起,暗卫紧张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大王!”
“退下。”
蝎揭留波深深吸了一口气,手里高举的茶盏重重落地,碎瓷片四处飞溅,划伤了脸颊,一朵血珠立刻就渗了出来。
门外的暗卫不敢在说什么了,等到里头的动静彻底消失,才听到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
......
......
赵敬在蝎揭留波送去的药里做了手脚,原本只是蝎揭留波的一个游戏,却害死了阿难。
他原本以为不过是死了一个玩物,哄一哄蝎揭留波就无事了。
但他没看到的是,他与蝎揭留波之间原本就出现了裂缝的父子关系,在阿难死后彻底降到了冰点。
做着春秋大梦的赵敬还沉浸在自己成为五湖盟盟主的喜悦之中,完全没有发现蝎揭留波已经开始反噬。
蝎揭留波从来都不是家养的忠犬,而是一条蛰伏的狼崽子,等到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才会懊悔为时已晚。
阿难死了的消息对于毒蝎来说无人在意,在他们看来不过是死了个低级杀手,就算以前再怎么得宠,眼下还不是化作一具白骨?
而且蝎王也并没有什么反应,甚至叫人把阿难的尸体拉去烧掉,好像没有人为她的离去在意、伤心。
更有那心思活跃的人为了讨好蝎王,寻了一个女子送到了蝎揭留波跟前。
这女子肤色白皙,杏眼圆腮,最妙的是那一双眉眼像极了死去的阿难,甫她一出现,蝎揭留波的目光就停在了她身上。
他只顾着沾沾自喜,根本没有看到一旁毒菩萨一副看死人的眼神。
“蠢货,找死别带上老娘。”
阿难死了两年,所有人都以为蝎王早已经忘了她,可只有毒菩萨知道,在蝎王心里,阿难从未离开过。
毒菩萨骂了一声,刚要命人上前把那女子带走,就听见坐在上首沉默不语的蝎揭留波不带一丝感情的开口了:
“上前来。”
蝎揭留波怀里抱着一只精致小巧的白玉琵琶,只有常人半臂长短,颜色温润可爱,闪着幽幽的光泽。
他低着头看了一眼怀里的琵琶,随意地拨弄了一下,就有悦耳的声音传出,哪怕是不懂的人见了也会赞叹一声。
那女子也是被调教过的,知道眼下唯一活命的法门就在眼前这男人身上,垂着头小步上前,快靠近蝎揭留波的时候却被他一把捏起了下巴,力道之大让她有些惊恐,眼泪立刻就流了下来。
蝎揭留波仔仔细细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掐着她的手微微用力,指甲便在那脸上划了一道口,那女子吓得眼泪“哗啦啦”直流,下意识就要挣扎。
蝎揭留波神色阴翳,掐着她的下巴不放手,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怎么也逃不出自己的手心:
“你很怕本王?”
那女子摇了摇头:“不,不怕......”
可她瑟瑟发抖的身体出卖了她,蝎揭留波“唔”了一声,懒洋洋道:
“那你为什么要哭?”
那女子说不出话来,只能讨好地看向蝎揭留波,作出一个极为温顺的姿态,像只弱小较弱的绵羊:
“还请,还请大王怜惜......”
就在下首的人以为蝎王接纳了这个新玩具,暗自松了一口气的时候,意料不到的事发生了。
清脆的一声响,蝎揭留波松开了手,那女子瞪着眼睛不可置信的倒地,已经是没了气息。
再看蝎揭留波,神色淡然,仿佛不过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完全没有亲手了结了一条活生生人命的任何不适,撑着下巴笑起来看着跪在下方的人:
“呀,好没意思,死了啊……那怎么办?不如——你陪本王玩一玩?刚好前些日子本王得了一对蛊虫,赏给你好了。”
他又拨弄了一下怀里的琵琶,下首那人还没反应过来,两道灰色的烟雾从蝎揭留波的琵琶中飞了出来,消失在他的面门,不一会儿这人就怪叫一声,软软地倒在地上,浑身上下的骨头像是化了一般,整个人如一滩泥一样瘫在原地,七窍流血,到最后硬生生痛死。
期间他的惨叫声响彻了整个大堂,所有人都沉默着看完了这一切,心里越发恐惧。
不用谁吩咐,立刻就有人上前把两具尸体拖下去,扫净了地上的血,换掉了地毯,放上新的熏香,整个大堂又变得干干净净了。
从头到尾,蝎揭留波脸上的笑都没有消失过,甚至还慵懒地打了个哈欠。一旁坐着的毒菩萨心里一寒,忽然感觉事情已经开始向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了。
原本以为阿难的死对大王的影响力会慢慢消散,可是这两年以来,大王的脾性越发的喜怒无常,就连一直跟随着大王的她有时候也猜不透大王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了。
如果说从前的大王还有一点善心未泯,那么现在失去了阿难的大王,身上最后那一点温暖也随着阿难去了。
“困了,都散了吧。”蝎揭留波站了起来,抱着那琵琶离开了,毒菩萨看着那白玉琵琶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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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敬最终还是没能完成他成为武林至尊的梦想,因为蝎王反噬了。
蝎揭留波从小就被赵敬收养,心里一直把他当作自己的生身父亲,更是为了他什么都肯做。他一直努力,就是为了得到赵敬的肯定,赵敬也是利用了这一点控制了他。
所以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蝎王会背叛他,当蝎王和温客行联手算计他的时候,他第一反应是不可置信。
“蝎揭留波?!你算计我?!”赵敬被打出一口血,发冠散开,一头长发披散着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状若疯魔。
实际上也离疯魔不远了,温客行在众人面前击碎了他的美梦,将他的阴谋诡计和那些见不得人的不堪过去一一扯开,他已经是半疯了。
“义父,蝎儿不敢,蝎儿只不过是和义父玩一个游戏罢了。”
蝎揭留波慢慢蹲下来,打量着赵敬,赵敬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不知道为什么,蝎揭留波的目光让他觉得自己就是一条案板上的鱼,徒劳地张口呼救,最终还是难逃任人鱼肉的下场。
“蝎儿!救救义父,好孩子,你我父子二人联手,一定能杀了温客行。”赵敬嘴角扯出一个笑急迫道。
“义父,蝎儿说了,就是想同你玩个游戏罢了,不好玩吗?”蝎揭留波慢慢笑起来,瞳孔漆黑一团,仿佛望不见底的深井。
“蝎儿,你,你莫不是在记恨为父杀了那个婢女?你听我说,大丈夫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那婢女留在你身旁只会害了你,义父是为了你好!”赵敬还在狡辩,可蝎揭留波却不听他讲话,而是冲身后的毒菩萨伸出手。
毒菩萨面色复杂地递出两个瓶子,蝎揭留波看了一眼就笑了起来,轻声对赵敬道:
“义父,你看,这里有两瓶药,你要不要,也选一瓶呢?”
赵敬震惊地看着蝎揭留波,反应过来之后破口大骂:“蝎揭留波,你居然为了一个女人,为了一个女人背叛对你有养育之恩的义父?!”
“背信弃义!忘恩负义之辈!”
“只会耽于儿女私情的废物!”
“废物!”
他可能是看到蝎揭留波的坚定态度,干脆撕破脸大骂起来,蝎揭留波什么话也没说,抱着怀里的白玉琵琶像是在抱怨,又像是在撒娇一样说道:
“如果义父不愿意选,那我替你来选如何?”
赵敬立刻闭上了嘴,愤愤不平地咳出一口血,布满血丝的眼盯着地上的两个瓷瓶,伸出手犹豫着探向其中一瓶,还仔细观察着蝎揭留波的反应。
然而让他失望了,蝎揭留波仿佛戴了一张面具,笑吟吟地看着他不说话,赵敬心里立刻就有了算计,沉吟半晌才叹口气道:
“蝎儿,刚才是为父的话有些重,都是为父一时气急说的胡话,你莫要往心里去,咳咳,义父如今已经是这副样子,唯一放心不下的就只有你,毕竟你是为父最疼的义子啊,我的蝎儿。”
他这样说着,又提起了以前的一些事,蝎揭留波眼神里闪过一丝动容,赵敬一喜,试探性去取其中一瓶,看到蝎揭留波脸上露出一丝紧张,立刻拿起另外一瓶毫不犹豫地倒进了嘴里。
结果药刚一入喉他就觉得不对,粘稠苦涩的液体冰冰凉凉,却在滑下喉咙的时候发烫,他挣扎着要吐出来,蝎揭留波却把他摁了回去,打开另一瓶药倒在地上,木质地板立刻浮现一片白色泡沫。
这一瓶竟然也是毒药?!
赵敬痛苦地捂着喉咙挣扎,愤恨不已地看着蝎揭留波,似乎要咒骂他,但又因为过于痛苦不得不掐住了自己的脖子,脖子上青筋蹦出,脸色涨成了猪肝色,到最后只能发出两句不甘的嘶吼声,绝望地咽了气。
蝎揭留波却像是在看什么有趣的事,抱着怀里的白玉琵琶低低道:
“阿难你看,是不是很有趣?”
可怀里的琵琶并不能回应他,于是他想了想,伸手弹出两个调子来,欢快的调子仿佛是有女子在应和,他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笑。
“我也觉得有趣极了。”
毒菩萨从头到尾一言不发,满怀恐惧的看着蝎揭留波抱着琵琶自言自语,通体发凉。
“阿难,人家说人死后会化鬼,寻杀她的人报仇,你为何还不来?”
“阿难,你如果不想玩游戏就不玩了,快些回来吧。”
“我找了你许久,你为何不肯出来见我,还是在生本王的气?”
“阿难。”
“阿难。”
“阿难,你不是死了么?为何本王总觉的你没走呢?”
蝎揭留波慢慢地摸了摸那把琵琶,珍惜极了,毒菩萨这才借着这个机会看清了这把蝎王从不离身的“白玉琵琶”。
看着看着,她忽然面露惊恐,后背爬满了鸡皮疙瘩。
玉质的琵琶......怎么会有人骨的色泽?
......
......
赵敬死后,蝎揭留波似乎并不打算对鬼谷的人赶尽杀绝,就连听闻鬼谷无心紫煞大婚都没什么反应,整日里抱着一只琵琶发呆。
刚开始或许还有人因为蝎王的威严不敢多言,可到后来渐渐传出了留言,说是蝎王怕是和那鬼谷的喜丧鬼一样疯了。
蝎揭留波没有理会他们,只是在某一天,忽然消失了,随着他消失不见的,还有那一只白玉琵琶。
蝎王消失自然是大事,毒蝎内部立刻就为了蝎王的位置内斗起来,最后毒菩萨凭借一身毒术,在俏罗汉的帮助下成功上位。
她上位第一件事,就是令人搜寻蝎揭留波的下落。
可是蝎揭留波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再无踪迹。
一年。
两年。
十年。
毒菩萨最终还是死了心,她的大王是不会回来了。
很久很久之后的某一天,苏州城出现了一个落魄的卖艺人,他总是笑嘻嘻地,穿着一身烂衫子,高鼻梁,头上的小辫子里掺杂着半头白发,明明看着三四十的年纪,一双眼睛却像是历经风霜的老人。
有人从他身旁走过,他就会抱着那琵琶自言自语,仿佛不是在和琵琶说话,而是在对着情人耳语。
许多人都觉得这是一个疯子,但看他没有伤人也就随他去了,直到那一年的冬天,雪下的格外冷,等有人想起那个疯子的时候,发现他已经被雪埋在了底下,眉须皆白,眼睛紧闭,死死地抱着怀里那一把白琵琶。
有好心人找了地方将他安葬,可怎么也掰不开他的手,只能就这样将他下葬了。
“抱得这么紧,不过是把琵琶......”
有人嘀咕着,扔下最后一铲子土。
谁也不会知道,他抱着的不是琵琶,而是他的阿难。
今生不能同寝,死后同棺,也是好的。
雪越下越大,最后埋葬了那一处坟茔,所有的过往,万般的情长,都消失在这一场大雪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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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万般情长,皆为过往。
作者明天开以家人之名,不出意料的话后面就是长歌行了。
作者谢谢这位小可爱为本书开通了全年会员!!笔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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