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刀锋划过，少女眉目凌厉，血液四溅，猩红温热的液体洒落，她只淡淡瞧了一眼，李长歌心里的惊惧并不比周围的人少。
她印象里的堂妹，是什么样子的呢？
天真爱笑，明媚阳光，心地善良，虽然偶尔会有一些小脾气，但看到兔子受伤都会忍不住担心，眼前这个人，真的是南歌吗？
（南歌：不，我那是想吃麻辣兔头了，垃圾御膳房，居然连辣椒都没有）
“愣着做什么？！走啊！”南歌拉了一把精神恍惚的李长歌，两个人冲出重重包围，躲进了暗巷之中。
“追！在那边！！”
“别让她们跑了！”
“快追！！”
举着火把长枪的幽州城士兵急匆匆跨过暗巷，有几人进来翻找一番才离开，等他们走后不久，墙头上才落下两个身影。
南歌嫌弃地把手里沾满鲜血的长刀扔到巷子里的垃圾堆上，拍了拍衣角，她今天刚洗的澡就染了一身血气，郁闷至极。
李长歌背靠墙壁大口喘气，捂着肩膀皱眉，方才打斗中她被人砍伤了胳膊，眼下伤口正在流血。
“我有药。”南歌蹲下来从腰间掏出瓷瓶，替她上了药粉后撕下还算干净的袖口替她包扎：“......琥珀呢？她应该送你去洛阳的。”
李长歌苦笑：“我早该猜到的......若不是你的命令，她怎会如此执着送我去洛阳。”
“洛阳太平，况且洛阳内我也有不少产业，你去了不会受委屈。”南歌打了一个结：“看来我还是放心太早了。”
“我在我阿娘的灵位前发过誓，此生都要以铲除李世民为己任。”李长歌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吐出这样一句话。
“嗯。我知道，这跟我救你有什么关系。”南歌微微一笑：“你找我阿爹报仇，我不拦着，但你绝不能死在别人手里。”
这是什么道理？
李长歌没听明白，犹豫再三道：“你此次来幽州，可有带护卫？身上可有什么能够挣证明身份的信物？庐江王李瑗与阿诗勒部小可汗勾结，要将幽州拱手让人，眼下必须将这个消息传出去，再晚就来不及了！”
“......那个，堂姐，我忘说了。”南歌露出一个腼腆的笑：“我现在是阿诗勒部鹰师的俘虏。”
“？？？”
......
......
客栈外，几道黑影摸着黑从后院进了院子，等谨慎观察四周发现没什么人跟着，他们才点起了火把。
“特勤，王君廓此人真的可信么？”亚罗有些担心：“汉人狡猾，万一他们只是缓兵之计......”
“王君廓只是一个副将，若是庐江王不知情，他决计不敢与我们交易。”阿诗勒隼揭下面上的黑纱：“看来他们也是早有反心。”
这时门外大街上传来闹哄哄的声音，还有靴子踏在青石板路上发出的“踢踏”声，几人面色一变，立刻脱下身上的夜行衣踩灭火把，所有人四散开来。
阿诗勒隼小心翼翼地躲在门后，借着门缝之间的缝隙观察着外面。
“搜仔细一点！一处都不要放过！”举着火把的幽州士兵带着军队急匆匆地路过，火光几乎照亮了半条街。
“特勤？会不会是王君廓？”亚罗压低声音看向阿诗勒隼，发现他也皱着眉。
“不会，若是抓捕我们，哪里用得着遮遮掩掩。”阿诗勒隼观察半天：“小心为好，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明天就离开幽州。”
说完后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神色一变就跳上了客栈后院的篷子，猫一样轻盈地攀上了二楼，打开了其中一扇窗户摸了进去。
阿诗勒隼翻身进了自己的房间，发现屋子里还是他出去时布置的样子，眼神闪了闪，整理一下衣服打开了房门，客栈里已经有不少人被外头的声音吵醒探头出来查看，隔壁房间门口的苏伊舍正尽职尽责地守着。
“特勤。”苏伊舍惊讶于阿诗勒隼为何会从屋子里出来，但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苏伊舍，沈南歌今天晚上有没有离开过这间屋子？”阿诗勒隼打量了一下客栈内外的情况问道。
幽州百姓基数巨大，纵使是王君廓起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也不会找到这里来，更何况眼下他手里还有与王君廓交易的凭证，想来庐江王不会蠢到抓捕他们。
那么应该是城内出了什么变故对方又不敢惊动城外守军，这才暗中查验。
不知道为什么，阿诗勒隼下意识就想到了一直跟着他们的南歌，直觉今夜的事可能会与她相关。
“特勤，我一整夜都守在屋子外头，半步也不曾离开，那个中原女子也一直呆在房间里，不曾踏出这屋子半步。”苏伊舍挠了挠头憨憨地回答道。
“一步都不曾离开过？”阿诗勒隼总觉得哪里不对，心头萦绕着一股淡淡的古怪之感。
“是。”苏伊舍点头：“她只说自己这几日赶路困了，吃完晚饭就没出来过了。”
阿诗勒隼皱眉，有些怀疑地看向南歌的房间，迟疑片刻走上前，轻轻地敲了敲门。
“咚咚咚——”
“沈姑娘。”
“咚咚咚——”
“沈姑娘？”
“咚咚咚——”
“沈南歌？能听到我说话吗？你若再不应声，我便进去了。”
半晌没有人回答，阿诗勒隼眼神变得极为犀利，后退一步就要强闯。
“吱呀——”
门被打开了，南歌打着哈欠开了门：“干什么呀，大晚上的不让人睡觉了……”
“你在屋子里？”阿诗勒隼有些惊讶：“那你方才为何不出声？”
“大哥，我在穿衣服，你睡觉是穿戴整齐睡的？”南歌扔给他一个白眼，阿诗勒隼这才发现她的领口果然有些凌乱，尴尬地移开了眼：
“今夜城内有贼人出没，你，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睡着了被你吵醒。”南歌眼角因为刚刚打哈欠渗出一点眼泪，显得有些可怜：“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明日我们便出城了，你继续睡吧。”阿诗勒隼越过南歌的肩膀看到床上摊开的被子，带着苏伊舍离开了。
关上门，南歌一改方才困顿的表情，侧耳听了半天，发现人确实回去了，才松一口气，快步走到床后，把躲在床后的李长歌拉了出来。
“他是那日蹴鞠场上的胡商？竟然是他？是他掳走你来了这幽州的？李世民知道吗？为何没有人来营救你？你公主府的侍卫呢？！”李长歌压低嗓音问地又快又急，南歌也没急着回答她，倒了一杯茶递给她：
“他们不是胡商，是阿诗勒部的人，刚才问我话之人正是阿诗勒部鹰师特勤阿诗勒隼，我跟着他们，是想摸清鹰师下一步的动作。”
“简直胡闹，东突厥与大唐虽然眼下不曾撕破脸，可鹰师里都是什么人，杀人不眨眼的蛮子，你不要命了？！”
李长歌来不及思考，就要拉着南歌离开：“不行，你不能做这么危险的事，你今夜就随我出城......”
不怪李长歌对于东突厥之人没有好脸色，草原人是马背上的民族，因为游牧生活和畜牧生产，逐水草而居，四季迁移。虽然地大物博，但没有大规模的农业生产，无法养活大量的人口，各部只能落四散开来寻找生存空间，大唐边境常常会出现阿诗勒部劫掠大唐百姓的事情。
总的来说，大规模战争还不曾出现，但小规模的摩擦冲突从未间断，李长歌作为李氏女儿，自然对他们没什么好印象。
“堂姐，鹰师之人似乎并不知道庐江王李瑗叛唐，你说的小可汗应该是狼师之人，他们几支部队之间应该是相互猜忌，我们正好可以利用这一点。”南歌冷静地给她分析：
“眼下我们若是保住了幽州，保不准还会有下一次这样的情形，你给我三个月，只要三个月一到我就逃跑，绝对不会出什么差错。”
“不行，这样危险的事怎么能让你去做，他们知晓你的身份，一定会对你多加防范，太危险了，你还是跟我走吧。”李长歌坚决不同意，坚持要带南歌离开。
“快走，阿诗勒隼一向精明得很，等他反应过来你才是真的走不了了。”南歌想了想从床头枕头下摸出一封信：“你逃出去后想法子找人把这封信送到洛阳，我得报个平安回去，不然我担心我阿娘的身体。”
“你！”李长歌又急又气，气的是堂妹翅膀硬了不听自己的话，急得是害怕她有什么闪失。
“快走。”南歌的耳朵动了动，拉着她到了窗户边，看到街面上黑漆漆的空无一人：“最好趁明早李瑗还没反应过来赶紧出城求援，我得跟着他们继续北上。”
“......保重。”李长歌坐在窗户上深深看了一眼南歌，才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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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哐哐——哐哐哐——”
房门被不耐烦地敲响，南歌整了整衣服把房门打开，搜查的几个士兵看到是个女子，都对视一眼交换了眼神，对着手里的画像打量了半天，才摇了摇头：
“不是这个。”
“看着不像。”
阿诗勒隼从门外挤了进来，笑道：“不知几位官爷在寻什么人，这位是在下的内人，可不是什么通缉犯。”
“内人？”其中一个官兵抬眼看了南歌一眼，没看到妇人发髻：“分明是个未出阁的小娘子。”
“她爱俏，我就随着她了。”阿诗勒隼无奈一笑，当着众人的面拉起了南歌的手，仿佛像是一个宠溺的夫君。
哦嚯，撒谎不打草稿。
被他护在背后的南歌挑了挑眉，被他拉着的那只手很不安分地动了动，却被紧紧握住。
“原来如此。”那官兵查验完路引之后，便又带着人离开了，阿诗勒隼关上房门，点亮屋内的蜡烛，才松开了南歌的手，往后一步，露出地上一处不甚明显的血迹。
“他们追查之人......可是当日在长安替你出头之人？”阿诗勒隼俯身，逼迫的南歌往后仰头，坐在了软凳上。
“让我猜一猜，他方才可是躲在这屋内？”灯光下，阿诗勒隼眉宇间投下一抹阴影，整个人散发着一股近乎野蛮的侵占欲：“他就是你的底牌？你与我打赌的底气？”
南歌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替自己遮掩，惊叹于他居然能在昏暗的屋子中看到那一点血迹，眨了眨眼准备找个理由搪塞过去：“那个......”
“若你以为你的那个小情郎能救的了你，那你可就错了。”阿诗勒隼忽然俯下身，紧紧盯着南歌的眼睛，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沈南歌，你输定了。”
他们草原上的规矩，看中的东西，抢来便是，人也一样。这一刻的阿诗勒隼，才像极了一头狼，隐忍、有耐心，只等猎物露出最脆弱的咽喉时一口咬下，一击必杀！
说完他才直起身子，伸手狠狠捏了一把南歌的小圆脸，大步离开了房间，剩下一个一脸茫然的南歌。
情郎？谁？李长歌？她堂姐？？
你这家伙为什么又败坏她名声？？！
还有啊，放狠话你就放狠话，捏她脸干什么？？！
捂着脸的南歌眉头皱成了蚯蚓状，深深体会到什么叫“脑补过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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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啧，草原最野的汉子，大唐最野的公主，凑一块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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